太子身後,二十餘名銀甲親衛拔劍而出,邊軍甲士穿著破舊藤甲,腰刀未拔,腳步不停。
一股屍山血海裡拚殺出來的彪炳氣焰衝天而起,逼得親衛下意識連退兩步。
邊軍站在驛站台階上,太子親衛站在院子台階下,彼此劍拔弩張,火把的火焰不停搖曳,被風吹得噗噗作響。
正值此時,陳跡忽覺胳膊被人抓住,力氣越來越大。
他側目看去,卻見張夏盯著邊軍方向。
張夏嘴唇微啟,細若蚊聲道:“邊軍將領身後的那個人,下午曾來過驛站。當時此人並沒有披掛藤甲,但他右臉頰處有一條傷疤,我不會認錯。”
陳跡瞳孔驟然收縮,他眼神打量過去,那臉上有傷疤的漢子眼神越過其他人,朝院中審視過來,似在尋找什麼。
不對勁。
按驛卒所說,這驛站常年閒置,平日裡連柴火都不充足。
一個邊軍甲士換了便衣悄悄來到驛站,本就不合常理。
若此人真是凶手,未免也太張狂了些。殺了陳家三十四口人,竟還敢大搖大擺的回到此處?
這邊軍到底有何底氣,竟敢如此忤逆一國儲君?
張夏低聲問道:“要不要拆穿他?”
“不可,”陳跡不動聲色回應道:“這裡是邊軍地盤,若真惹得對方狗急跳牆,誰也活不成。更何況,咱們也隻是看見對方來過,沒法證明對方是來下毒的。不要緊張,不要讓對方發現端倪。”
張夏點點頭,神色漸漸平靜下來:“明白。”
劍拔弩張的對峙中,太子抬頭看著台階上的邊軍:“諸位來此何事?”
領頭的邊軍將領抱拳回應道:“回稟太子,末將聽都司府守卒稟報驛站發生命案,率人前來緝拿凶徒。”
李玄上前一步攔住邊軍:“諸位不必入內此地有我羽林軍即可。”
邊軍將領聞言一怔,當即手按腰刀,沉聲道:“李大人,我固原都司府統轄三十六千戶所,掌管這一城之地,抓細作、捉凶犯都是我都司府職責所在,還望太子和李大人莫要逾矩。”
李玄手按腰間劍柄,針鋒相對道:“我怎知這是不是你固原邊軍所為?若此案交予你們,正好給你們毀滅證據的機會!”
邊軍將領麵色一變,目露凶光:“李大人這是何意?我邊軍在此戍邊,拋頭顱、灑熱血,容不得你潑臟水!”
李玄冷笑一聲:“是不是潑臟水,你心裡清楚得很。”
邊軍將領怒道:“我們邊軍殺人,向來與景朝賊子白刃見紅,何時用過下毒這麼下作的手段?”
李玄還要再說什麼,卻被太子按住肩膀。
他回頭看向太子:“太子殿下……”
太子緩聲道:“無妨,我來與周將軍說。”
李玄遲疑片刻,退至一旁。
太子抬頭看著台階上的邊軍將領:“周將軍,陳大人初來乍到便遭此不幸,已是駭人聽聞。我回去後,定要連夜寫奏折,以六百裡加急送往京城稟明父皇,徹查此事。如今邊軍也有嫌疑,還是避嫌一下的好。”
周將軍神色凝重:“殿下,非是我等有意冒犯天威,隻是我等也擔心有人將此事栽贓嫁禍於我們。近年來邊軍受諸多非議,實在擔不起此等汙名了。太子本是來查殺良冒功案的,與此事並無關係,何必插手?”
太子輕輕搖頭:“非也,陳大人如今乃是詹士府少詹士,入我東宮官署,他的事自然就是我東宮之事。周將軍,你帶人來圍我羽林軍,難道是想謀反不成?”
周將軍直勾勾盯著太子:“太子不必嚇唬我,我周某人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頂天立地、問心無愧。便是到禦前評理,我也不怕。若太子殿下執意不讓我等追查此事,那我等也隻能冒犯了。”
太子看了看凶神惡煞的邊軍甲士,沉吟片刻後說道:“不若如此,邊軍與羽林軍一並追查此事。若邊軍真的清清白白,羽林軍也好為各位做個見證。”
周將軍眼神閃動,數息後有了決斷:“好!”
太子轉頭看向陳禮欽:“陳大人,這驛站是住不得了,諸位隨我一同回都司府吧,那裡還有幾間空院子。”
陳禮欽拱手道:“全憑太子殿下安排。”
太子又看向張錚、張夏:“兩位意下如何?”
張夏回答道:“回稟殿下,我們隨陳家一起。”
太子當先走上台階邊軍甲士紛紛讓開道路。
張錚在後麵低聲問道:“要不咱們跑吧?都司府是邊軍老巢,咱們住進去了豈不是自投羅網?到時候天天提心吊膽,飯都不敢吃。”
張夏否定道:“我們若是跑了,定會讓對方心生疑竇,打草驚蛇。”
陳跡平靜道:“若真是邊軍所為,他們絕不會讓人死在都司府裡的。走吧,此時去邊軍地盤反而最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