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禮欽皺眉道:“你來湊什麼熱鬨?退下!”
陳跡對太子拱手道:“殿下,您看這邊軍忙碌之事,並非臨時為了演場戲而準備的。”
太子若有所思:“怎麼講?”
陳跡指著邊軍甲士說道:“邊軍軍資匱乏尋常士兵隻能穿戴藤甲,軍械殘缺。若按市價,開一石的硬弓所需八兩銀子,這種弓在邊軍裡,將士必定極其珍惜……”
齊斟酌打斷道:“你到底要說什麼?長話短說!”
張錚嘿了一聲,便要策馬上前與他理論。
陳跡抬手止住張錚動作,繼續說道:“硬弓易裂,牛筋弦易脆,所以非戰時不上弦。我等下午進城時,邊軍將士的弓都插在背後的箭囊裡,並未上弦。而現在,佩戴硬弓的邊軍將士已經全都紮上了牛筋弦,無一例外。若隻是演一場戲,邊軍是舍不得這麼做的。”
李玄搖搖頭:“這並不能說明什麼。要演戲的是胡鈞羨與周遊,他們二人隻會對底下將士說有敵來犯即可,怎會將謀逆的念頭說給所有人聽?所以邊軍將士是真的以為景朝天策軍要來了。”
陳跡沉默片刻轉而說道:“各位不覺得,城牆上的火光太亮了些嗎?”
太子疑惑道:“什麼意思?”
陳跡解釋道:“若隻有火把,決計燒不出這般火光的。如今城牆上亮如白晝,是城外正燒著大火……邊軍正在城外放火燒山,以免景朝軍隊來此伐樹製造攻城器械。若不是真的大敵當前,胡總兵又何至於此?”
未等旁人說話,陳禮欽怒道:“不學無術卻在這裡紙上談兵,仿佛你親眼看見邊軍放火燒山一般。都說了讓你退下,殿下麵前也是你能信口胡謅的地方?”
陳跡沉默片刻,撥馬退了回去。
陳禮欽又對太子拱手道:“殿下,微臣教子無方,讓您見笑了。”
太子趕忙道:“陳大人這是何必,陳跡也不過是想出謀劃策而已,不必責怪。”
陳禮欽回答道:“殿下,當務之急還是小心邊軍狗急跳牆,若讓他們挾持一國儲君,恐怕會令陛下也陷入兩難之地。”
太子低頭不語。
李玄低聲問道:“太子也覺得,城外真有景朝行官滲透到我寧朝腹地來?”
太子坐於馬上,仰頭遙遙望著雄奇的城牆:“陳跡所言並非全無道理,這位陳家庶子觀察細致,倒也沒陳大人說的那般不堪。劉家叛亂時,景朝兵臨崇禮關,若我記得沒錯,天策軍也確實不在其中。當時朝中堂官們還疑惑天策軍去了哪,現在想來,很有可能真的來了固原奇襲。”
李玄思索片刻:“若天策軍真的來了,殿下才更該離開固原。您是千金之軀若固原城破,恐會……”
太子漫不經心問道:“可此時離開,萬一撞見城外的景朝行官怎麼辦?”
李玄勸慰道:“子午嶺奇險,騎兵是絕對走不通的,糧草輜重也運不進來。即便天策軍派了行官滲透過來,必然也隻是一小撮人來截殺糧草、探聽情報。羽林軍五百騎軍陣,便是對上景朝行官也可將其斬於馬下。殿下,走吧!”
太子沉默許久,最終還是搖頭:“李將軍好意,我心領了。隻是我乃一國儲君,若景朝天策軍真的兵臨城下,我也當與固原共存亡才是,絕不能未戰先逃。我寧朝將都城從金陵遷至京城,便是天子守國門之意。怯戰之人,配不得這寧朝的大好江山。”
李玄聞言,當即激動得抱拳行禮:“殿下教訓得是。殿下之胸襟魄力,令末將自慚形穢,您將來定能成為一代明君……”
“未定之事休要胡言,”太子溫聲打斷道:“李指揮使不必自責,我明白你是為了我的安危著想……走吧,回都司府,其餘事從長計議。”
說罷,他攏了攏肩上的狐掖裘,又深深看了一眼城樓,這才撥馬回轉。
羽林軍拱衛著太子一路疾馳,趁著夜色返回都司府。
到得都司府門前,太子翻身下馬,將韁繩遞到李玄手中:“務必安頓好陳大人與其親眷……”
說話間,他回頭掃視身後:“咦,張夏姑娘呢?”
李玄微微一怔,回頭看去,羽林軍的後麵哪還有張夏與張錚的身影?
他遲疑道:“想來是我羽林軍走的太急,致使他們掉隊了?太子且先進府中歇息,末將這就帶人去尋!”
齊斟酌在一旁說道:“殿下,末將方才親眼看見他們在疏勒街走了另一條小路,是他們主動走的,不是掉隊。我猜,他們是怕跟著咱們,會被邊軍謀害,所以偷偷逃走了。走得不止是張錚與張夏,還有那個名為陳跡的小子和他的隨身丫鬟。”
太子沉默片刻,展顏笑道:“既如此,便隨他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