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跡陷入沉默,原來陳禮欽還有這麼一層顧忌……如此看來,陳禮欽定然知道許多內情,甚至可能知道陸氏的景朝身份!
對方或許早就察覺了自己的異樣,卻不敢聲張。如今實在忍不住了,才來找他盤問。
陳禮欽見他許久不說話,聲音和緩了一些:“你不了解你娘的為人,她這個人滿口謊話連篇,有時候她連最親近的人、連她自己都騙。聽我一句勸,莫要再與她有何瓜葛,踏踏實實考取功名,這才是正途。”
正當此時邊軍甲士指著一條狹窄的街道:“各位將軍,莎車街到了。”
陳跡看去,卻見莎車街內有三棵榆樹,不知那傾腳頭說的是哪一家?
他隱隱覺得不對:“殿下,我先前得來的消息說,門前有榆樹的人家便是,可這裡竟有三棵榆樹,恐怕……”
李玄沉聲道:“無妨,將三戶一起抄了即可!”
他看了一眼莎車街,當即對左右羽林軍打了個手勢。羽林軍們翻身下馬,一個個翻上屋頂,朝那三戶人家摸過去。
陳跡沒有下馬,靜靜的在莎車街口駐馬而立,眉頭緊鎖。
正當此時太子攏了攏肩上的狐掖裘,撥馬回頭,來到陳跡身邊:“陳三公子昨夜不是走了嗎,為何今日又突然送來消息?”
陳跡解釋道:“回稟殿下,草民昨日離開是為了探聽消息,這固原魚龍混雜,有人站在明處,當然也該有人藏在暗處。”
太子稱讚道:“陳三公子不愧師從王道聖先生,有文韜、有武略。隻是不知,這消息是從何處探聽來的?”
陳跡麵不改色道:“回稟殿下,勾欄瓦舍,不值一提。”
太子笑了笑,話鋒一轉問道:“你那兩位兄長今年都考中了經魁,為何獨你沒有參加科舉?”
陳跡思索片刻回答道:“殿下,隨先生學的也不是經義,而是軍略,無意參加科舉。”
“哦?”太子來了興趣:“這麼說,你有意投身行伍?”
陳跡嗯了一聲:“原本先生丁憂之後要起複兵部,卻不知怎的耽誤了。我隻好先隨家人返京,再尋個事做。”
太子感慨道:“此事我了解一二。胡閣老將舉薦王先生的奏折呈於仁壽宮,卻被司禮監駁回,內相說王先生早年領邊軍時貪功冒進,還需再打磨打磨。”
陳跡惋惜道:“可惜先生一身才華。”
太子饒有興致的打量陳跡:“陳跡賢弟,返京之後可有什麼打算?”
陳跡拱手道:“回稟殿下,尚無打算。”
太子笑吟吟的模棱兩可道:“甚好。”
突然間,遠處傳來李玄的聲音:“殿下,此處並無陳跡所說的景朝賊子,也沒有所謂的十餘缸金汁!”
太子怔了一下,撥馬往莎車街裡走去:“三戶人家裡都沒有嗎?有沒有可能是景朝賊子提前聽到風聲,將那十餘口大缸運走了?”
李玄押著三戶人家的百姓走出門來:“殿下,絕無可能。那十餘缸金汁即便被人運走,院子裡也起碼會留下些氣味。可這三戶人家乾乾淨淨,沒有絲毫痕跡,我們被騙了!”
此時,那三戶人家合計十七口人跪在地上,臉色煞白:“各位軍爺饒命,不知小人犯了何事?”
太子趕忙道:“諸位快快請起,是我等搞錯了。”
齊斟酌狠狠看向陳跡:“小子,你從市井裡聽到些捕風捉影的消息,就敢來戲弄殿下?該當何罪?”
陳跡低頭沉默不語。
陳禮欽趕忙策馬上前,對太子拱手道:“殿下,犬子也隻是心係固原安危,並無大錯。索性隻是讓殿下白跑一趟,並沒有真的造成什麼損失……”
齊斟酌手按腰間長劍,冷聲道:“話可不是這麼說的,萬一殿下今夜出行遇刺,他擔待的起嗎?”
太子忽然開口道:“齊斟酌,莫要再說了。”
他轉而對陳跡笑道:“我知陳跡賢弟乃是好心,不過是撲了個空而已,這能算什麼錯?咱們這幾日查殺良冒功案,還不是次次撲空?陳跡賢弟隻是年紀尚淺,做事有些衝動,再多曆練曆練就好,不礙事的。”
然而就在此時,陳跡坐在棗棗馬鞍上,驟然抬起頭來:“不對,抓住那邊軍甲士……等等,帶路的邊軍甲士呢?他方才和你們一起進的院子,如今去哪了?”
舉著火把的羽林軍麵麵相覷,他們在人群中尋了半天,卻已不見那邊軍甲士的蹤影!
有羽林軍回憶道:“他說自己要上茅房……”
陳跡凝聲道:“若莎車街裡榆樹眾多,給我消息之人絕對不會用‘門前有棵榆樹的人家’當做線索,這裡不是莎車街!”
說罷,他看向莎車街裡被驚擾的百姓:“這是什麼街?是不是莎車街?”
百姓麵色茫然:“軍爺,這裡是庫勒街啊,距莎車街還有一裡地呢。”
陳跡不再說話,策馬從一名年輕漢子身邊經過,俯身拎起對方褲腰帶便走。
他頭也不回的對羽林軍吩咐道:“都跟上,指路的邊軍甲士是景朝細作,他此時定是跑去給莎車街的景朝賊子報信了。必須立刻找到他們,若讓他們汙了固原城一半井水,等景朝天策軍一到,萬事皆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