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之!”
尚書令荀彧麵色微顯詫異,先前居於關中的大司馬劉璋屢次拒絕封王之賞,而今卻是坦然受之,接受下了秦王之封。
是早先的‘蜀王’不符大司馬劉璋的期望嗎?還是三辭三讓的戲碼做完了,所以大司馬劉璋才接納下封王的嘉賞?
荀彧眉色揪起,他仔細思索起了個中原由,所謂事出有反必有妖,大司馬劉璋不同於早先的舉止,讓他生出了疑心,不由半眯著眼睛揣摩了起來。
“嘶……”
半晌,荀彧似是想到了一種可能的緣由,他像是明白了大司馬劉璋為何這次大大方方接受下‘秦王’嘉賞的原因。
劉季玉果非凡俗之輩!
荀彧在心底讚了一聲,如果照他推測的緣由來看,劉姓宗室中的第一人——劉璋劉季玉,確是有一二非凡之處,不可等閒視之。
一念至此,荀彧心有所感,他站起身來,準備前往麵見他的明公。而此時門外一名司空府的使者,也恰如其分的登門求見,傳達了司空曹操的邀見之命。
‘倒是湊巧。’
循著司空府使者的腳步,荀彧來到了司空府的議事廳外,見到了靜候等待他的司空曹操。
身軀短小,但為人精悍的曹操一見荀彧,就擺手止住了荀彧行禮的動作:“文若不必多禮,速請入座,吾心下有惑,還望文若能為之解。”
“可是劉季玉受領秦王之事?”荀彧一邊緩步入座,一邊反問了一句曹操。
“然也。”曹操頷首點頭,他語氣飽含猶疑之色:“前者加封劉季玉為蜀王,而劉季玉屢次拒之,而今其人卻是受領‘秦王’,雖是如吾心意,可吾心下自覺有異,隻是不解其中緣由。”
此時安座的荀彧微微側過身子,向著主位的曹操拱手言道:“以彧之愚見,劉季玉此舉蓋順水推舟也。”
聞言,曹操微微向前傾身,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也是他心下有惑,亟需荀彧為之解惑,不然心下難免不安。
荀彧束手躬身,緩緩道來:“向者眾人議論,以袁紹、劉璋為之大敵,二人各據形勝之地,阻三麵而守一麵,河北唯當南麵之敵,關中隻需據守東麵……而明公居於中原,四通八達,軍旅易攻於四方,也亦為他人所攻。”
“所故當借天子之命,掀起河北、關中二地的紛爭,不使袁紹、劉璋覬覦中原,窺探王室……因袁紹性忌,又有篡逆之心,是以眾議加封劉璋為王,誘使袁紹西進,與劉璋紛爭於河東。”
“可……”荀彧輕歎了一聲道:“明公此心,劉季玉當是知曉明了,所以劉季玉大方受下,以示與明公情誼交好,有共謀之狀……”
荀彧言說至此,以曹操之機敏聰慧,他已然是明悟了個中緣由:“文若之言,使我撥開雲霧見青天。”
讚了一聲荀彧後,曹操心下不免喟歎,這一次他卻是弄巧成拙。
說起來曹操本意和荀彧所言一樣,加封劉璋為王,用以將袁紹的注意力吸引到關中上,而他即可坐山觀虎鬥,漁利於其中。
可今下劉璋受封,兼之遣使致謝,擺出長安和許都情好誼深,和睦相處的景象來,而這一副景象落在河北袁紹眼中,恐將生禍也。
且知從董卓為禍,天子播遷,朝綱不振,州郡自行其事以來,袁紹作為宇內諸侯盟主,握有大義在手,可為州郡長官的任免做背書。
而曹操本人,早先他委於袁紹麾下,得授東郡太守,後充為兗州牧,雖是曹操未遣家人質任鄴城,可在外人或袁紹眼中,他曹操都是袁紹麾下派係,是袁紹的鐵杆小弟。
然自從曹操奉迎天子都許,拒絕了袁紹將天子遷往鄴城的提議,他和袁紹嫌隙漸生,兩邊有了利益衝突,不似早先同袁術對敵時兩相和睦的場景。
到如今,即今歲建安五年,袁紹兵發河東,阻於玉璧城下,無功而返於鄴城,本就是積鬱在心。可曹操這邊上趕著加封劉璋為王,不就是明示他有意同袁紹為敵。
以袁紹的性子,必然生怨於許都,對他曹操有所忌恨,說不得就會大軍南下,兵發兗豫,和他來上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
是以鄴城和許都之間,嫌忌已生,恐難以安寧也!
“文若。”曹操將目光投向他的王佐荀彧,垂詢道:“今日錯謬已經鑄成,袁紹當是怨埋在心,卿可有計化解一二。”
“可均衡之。”荀彧應聲作答,給出了他的策畫:“明公可假天子之命,以袁紹梟除公孫,抵定黑山之功,加封袁紹為魏公……袁紹見利忘義,當是會對明公的心結有所寬解。”
“魏公…”曹操撫著下巴的長須,露出沉思的姿態,片刻後,他撫掌讚歎:“妙也,當如是行之,當如是行之。”
對荀彧的計策給予了肯定,曹操遂即行之,著將作大匠孔融為天使,往鄴城宣讀以袁紹為魏公的旨意。
北有袁紹,西有劉璋,南有劉表、孫策,居於中原四戰之地的曹操,日子說起來過的不太好,畢竟他需要應付的是四方之敵,不似袁紹和劉璋,隻需應對一麵之敵。
‘幸而天子在手,大義在握。’
對於曹操而言,他最為慶幸的是能將天子掌控在手,假借天子的名義征伐四方,並用官爵去調動支配四方諸侯,由此為自己掙得一二安寧,不至於落得兩麵對敵,乃至於三麵受攻的局勢。
就如現下,曹操可以假借天子之命,加封袁紹為魏公,通過封賞來寬解袁紹對他的忌恨,嘗試去消弭掉鄴城和許都之間可能掀起的戰事。
隻是儘管送彆孔融前往鄴城加封袁紹為魏公,曹操心下猶然有所不寧,他所擔心的是受阻於河東的袁紹,哪怕是得授魏公之封,也還是會將目光南望,窺伺無有險阻,道路通達的兗豫之地。
‘得早做準備。’曹操一念至此,他決定不管袁紹會不會因為得授魏公,消弭掉南下之心,他都需早做準備,預防河北之甲南下。
有備則無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