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從阿魯台手中接過的密封銅筒,此刻在護心鏡後側烙出北鬥七星的形狀。
"永昌侯好大的架子。"瓦剌使臣的彎刀挑開蛛網,刀尖懸在馮勝咽喉半寸處。
阿魯台皮袍上的銀狼扣映著殘月,竟與太醫院藥典裡記載的蠱蟲圖騰如出一轍。
馮勝的指節扣住柴堆裡半截斷箭,那是藍玉征漠北時折斷的鳴鏑。
冰霜沿著鎧甲紋路爬上他的下頜:"關寧鐵騎的布防,換不來瓦剌王帳的誠意。"
他故意讓袖中輿圖滑落半角,黴變的羊皮邊緣赫然呈現燕山隘口的朱砂標記。
破窗灌入的寒風突然凝滯。
阿魯台的骨哨抵住馮勝耳際,吹出的竟是太子昏迷當夜欽天監漏刻的報時聲。
"侯爺可知這輿圖要用馬奶酒淬火?"他的指尖掠過馮勝護心鏡邊緣,"就像您當年在捕魚兒海,用朱棣的佩劍烤化雪水..."
柴垛轟然倒塌的聲響掩蓋了馮勝瞬間紊亂的呼吸。
十年前燕王劍挑他侄兒咽喉的場景,隨著骨哨聲在顱腔內炸開。
那時朱棣甲胄上的冰淩也是這樣映著殘月,滴落的血珠在雪地蝕出北鬥坑洞。
"你要的不是布防圖。"馮勝突然抓住阿魯台腕脈,觸到皮下蠕動的蠱蟲硬塊,"是燕山龍脈的生氣眼。"
他翻掌亮出半枚青銅虎符,與朱允炆袖中滑落的那塊殘片嚴絲合縫。
阿魯台瞳孔裡閃過輿圖上不曾標注的暗河紋路。
當馮勝將虎符按向黴變羊皮時,榆林驛外突然響起二十八個梆點——與奉先殿星晷儀投影移動的速度分毫不差。
"侯爺可聽過藥人飼蠱?"瓦剌使臣的彎刀忽然調轉方向,在自己掌心劃出血槽。
滴落的黑血在輿圖上暈染出新的關隘,竟是齊王府地牢的暗道圖,"三司會審前夜,總需要些活證據。"
馮勝的護心鏡突然映出窗外掠過的玄色令旗。
那是燕山衛傳訊用的鬼麵鷂鷹,羽翼振動的頻率與太醫院藥爐沸騰的節奏詭異同步。
他想起朱元璋摔碎的雪蓮盞裡,菌絲也是這般隨著鷂鷹唳叫扭動。
"五日後,居庸關烽燧會升起狼煙。"馮勝將虎符殘片嵌入柴房梁柱,裂痕恰好拚出"人禍"篆文。
當阿魯台伸手觸碰時,梁上積塵突然顯現朱允炆腕間血星排列的圖案。
瓦剌使臣退後兩步撞翻馬燈,火光舔舐過的牆麵浮出二十八個凹坑。
馮勝的瞳孔微微收縮——這正是劉伯溫在奉先殿懸掛星晷儀時,用蟠龍杖頭點過的星位坐標。
朔風卷著冰粒擊打窗欞,馮勝的鬥篷在跨出門檻時覆上一層藍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