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指尖剛觸到鎏金酒樽,殿內十二盞連枝燈突然齊齊爆出燈花。
老皇帝枯掌橫掃過紫檀案,瑪瑙盞裡湃著的冰湃荔枝連著鎏金高足盤轟然墜地,八寶攢盒中琥珀核桃滾落在織金毯上,粘著孔雀尾羽拖出的血痕碾成暗紅色碎末。
"父皇息怒!"朱標慌忙起身時撞翻了犀角杯,溫好的屠蘇酒潑在貂絨大氅上。
他蒼白的指節按著案幾劇烈喘息,喉間湧上的血腥氣染得唇色嫣紅,咳出的血沫濺在琉璃燈罩上竟發出"滋啦"沸響。
朱允炆手中河燈應聲炸裂,燈座裡未燃儘的鮫人蠟滾到織金帷幄下。
少年太孫的玉帶鉤撞在蟠龍柱上,腰間尚方劍出鞘三寸的寒光裡,映出暖閣外玄鳥振翅時抖落的冰晶——那些懸停在半空的冰針突然調轉方向,朝著朱樉後頸激射而去。
"好酒!"徐妙雲突然揚手潑出杯中瓊漿。
琥珀色的酒液在空中劃出弧形,正澆在獻舞胡姬的鎏金腰鏈上。
鎏銀彎刀遇酒瞬間騰起青煙,刀身淬著的幽藍毒汁順著地毯紋路蜿蜒,所過之處金絲牡丹儘成焦黑。
朱棣按在劍柄上的手背青筋暴起。
他記得這招"潑酒驗毒"是徐達當年在漠北王帳用的伎倆,眼角餘光卻瞥見馬皇後鳳冠垂下的十二旒玉藻簌簌作響——六名舞姬水袖中寒光乍現,淬毒彎刀織成的刀網正罩向禦座!
"護駕!"朱允炆清叱聲起,尚方劍已然挑開最近舞姬的珍珠麵簾。
劍鋒擦過西域金箔的刹那,少年腕間翡翠鐲突然折射出詭異綠芒——那張美豔皮囊下赫然露出瓦剌人特有的鷹鉤鼻,左頰還刺著狼頭黥紋。
被識破的死士喉間發出哨音,暖閣四角的蟠龍柱突然滲出黑血。
朱允炆劍尖輕顫,挑飛的鎏銀彎刀正撞上鮫綃宮燈,潑灑的燈油遇著尚方劍的寒芒,"轟"地燃起丈許高的幽藍火焰。
火舌順著織金帷幄竄上藻井,將九十九隻玄鳥金鈴燒成赤紅。
"允炆退後!"朱棣旋身踢翻青銅冰鑒,冒著寒氣的冰塊砸在火網上騰起白霧。
他反手抽出徐妙雲發間金簪,精準刺入企圖挾持朱樉的死士曲池穴,染毒彎刀貼著秦王冠冕劃過,削落的東珠滾進朱元璋腳邊血泊。
暖閣外傳來禁軍鐵甲碰撞聲,瓦剌死士卻突然棄了兵刃。
為首女子撕開石榴裙,露出腰間纏繞的羊皮卷——那上麵用朱砂繪著的塞外輿圖竟與地毯血符完全重合。
她蘸著嘴角黑血在掌心畫出狼頭圖騰,朝著朱允炆方向重重拍下。
"轟!"
藻井垂落的珍珠簾應聲炸裂,馬皇後方才拾起的青玉蓮瓣突然浮空而起。
朱允炆手中尚方劍發出龍吟般的顫鳴,劍身銘文次第亮起,引著幽藍火焰在禦座前結成八卦陣圖。
火網觸及瓦剌死士的瞬間,那些人身軀竟如蠟像般融化,在地毯上彙成蜿蜒血溪。
"爺爺小心!"朱允炆突然旋身撲向朱元璋。
少年太孫的莽龍紋常服被火舌燎焦下擺,尚方劍堪堪擋住從藻井墜落的玄鳥金鈴——那鈴鐺內壁沾著的黑血,正與朱元璋腕間齒痕滲出之物一模一樣。
暖閣外風雪驟急,冰晶撞在琉璃窗上發出碎玉聲響。
朱元璋渾濁的眼珠突然映出詭異金芒,他枯瘦的手掌按在七星劍柄上,劍鞘龍鱗紋路間凝結的血珠正順著雲龍浮雕蜿蜒而下......七星劍出鞘的刹那,藻井垂落的珍珠簾突然凝成冰棱。
朱元璋腕間齒痕滲出的黑血順著龍鱗紋劍鞘蜿蜒,在地毯血符上澆出蜿蜒火線。
老皇帝渾濁的眼底金芒暴漲,玄色袞服下枯瘦身軀竟爆發出當年橫掃陳友諒的氣魄,劍鋒過處,三寸厚的紫檀酒案應聲裂作兩半。
"喀嚓!"
冰湃荔枝混著孔雀膽毒酒在裂開的木紋間沸騰,血珠撞上碎冰竟發出金戈交鳴之聲。
朱允炆手中尚方劍突然脫手飛出,劍尖蘸著幽藍火焰在裂開的案麵上遊走,所過之處濁酒與黑血凝成蜿蜒河道,赫然顯出居庸關外三十八部族駐地圖——輿圖西北角的狼頭標記,正與舞姬羊皮卷上的朱砂圖騰嚴絲合縫。
"四叔獻的祥瑞,倒是彆具匠心。"朱柏突然拂袖震落禦案上的和田玉鎮紙。
年輕帝王玄色冕服上的十二章紋無風自動,十二旒玉藻掃過輿圖時,居庸關位置突然滲出紫黑毒液,"七日前你呈上的天山雪蓮,花蕊裡藏著西域火蟻,如今這瓦剌輿圖......"
朱棣單膝跪地時,腰間玉帶扣重重磕在青銅冰鑒上。
冰鑒裡融化的雪水漫過織金地毯,將他戰袍下擺浸出深色痕跡:"臣願領羽林衛即刻北上,十日之內必取瓦剌可汗首級獻於太廟。"他抬頭時喉結重重滾動,目光掃過朱允炆劍尖殘留的毒血,"若陛下不允,臣這鎮北王的金印,此刻便可熔作護心鏡。"
暖閣外風雪突然轉向,琉璃窗上冰晶凝成鬼麵紋。
徐妙雲突然抬腳勾起半截斷刃,寒光閃過,最近那具刺客殘屍的衣襟應聲而裂——焦黑的鎖骨下方,靛青刺字被毒血泡得腫脹,卻仍能辨出個筆鋒淩厲的"樉"字。
"二哥竟要拿父皇下酒?"朱棣反手將金簪擲向蟠龍柱。
簪尾嵌著的東珠撞碎在朱樉冠冕旁,迸裂的珠粉在燭火下顯出詭譎的幽綠色,"去歲你強索秦王府三千護軍,說要鎮守河套,原來是為今日這場玄鳥泣血?"
朱樉手中的犀角杯突然炸裂,殘片割破的掌心滴下紫黑毒血。
他踉蹌後退撞翻青銅冰鑒,貂裘大氅掃落半融的冰塊,在滿地毒液中澆出白霧:"老四這栽贓手段倒是得了徐達真傳!"染毒的指尖劃過輿圖上雁門關的位置,那裡赫然用波斯文標注著秦王私印的花押,"北疆三十萬邊軍可都記得,當年你為奪軍功......"
"夠了!"朱元璋突然以劍拄地,七星劍刃沒入金磚三寸。
老皇帝袞服下擺浸在毒血裡,蒼老麵容在幽藍火焰中忽明忽暗:"把秦王捆了扔進詔獄,讓毛驤拿銅刷子給他醒醒酒。"話音未落,藻井垂落的玄鳥金鈴突然齊聲悲鳴,九十九道血線順著八卦陣圖注入裂開的酒案。
朱允炆突然悶哼一聲,尚方劍脫手釘入禦座後的《萬裡江山圖》。
少年太孫踉蹌扶住蟠龍柱,腕間翡翠鐲裂開細紋,滲出與朱元璋如出一轍的黑血:"爺爺...冰鑒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