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站著沒動,道:“你雖然殺孽很重,但神通意明,不是濫殺無辜之輩,我不信你會殺我。”
我抬起噴子,對準老道士,道:“我確實從來不濫殺無辜。”
如果認定對方有問題再動手,那就不是濫殺無辜了。
我心誌堅定,從不懷疑自己的想法。
所以,我要殺他,就不是濫殺無辜!
老道士聽懂了,臉色當時就變了,將糞勺一扔,左手在身前結了個五雷指,右手從後腰裡摸出麵巴掌大的圓盾,就這麼保持著指在前,盾在後,微微貓下腰,眯起眼睛。
我說:“這槍是我師姐煉製的法寶,第一次打死的是老君觀的來少清,道長,你聽說過他嗎?”
老道士道:“我離開內地已經幾十年,不知道後來的人物。”
我說:“第二次打死的是地仙府的玄黃仙尊,這人聽說過嗎?”
老道士道:“沒聽說正道大脈裡有一支叫地仙府的,怕是外道術士吧,外道術士再強又能有幾分本事。”
我說:“第三次打死的是日本陰陽寮的陰陽頭安倍正雄,這個總聽說過吧。”
老道士道:“我潛心修行,從不問外事,不知道日本有什麼像樣的人物。”
我點了點頭,說:“心外無物,所以不生懼,不生畏,不生憂,無漏無礙,圓融通達,無懈可擊。我聽人說過這個法門,想殺你很簡單,讓你害怕就是了。”
老道士道:“我一把年紀了,連生死都不放在心上,已經沒什麼能讓我害怕了。我隻是不想莫名其妙的死罷了。”
我說:“人生於世,哪可能真的無畏無懼。我聽人說過,越缺什麼越要強調什麼,你說你什麼都不怕,那就是有一樣最讓你害怕的,對不對?”
老道士問:“這話說的,難道你這樣的人也有怕的?”
我說:“有,我有很多怕的,可我從來不忌憚麵對自己的恐懼。有人教過我,越是害怕,越要麵對。”
老道士一時沉默,道:“你有一個好師傅。”
我笑了起來,道:“我叫惠念恩,高天觀門下弟子,有一個師傅叫黃玄然。”
老道士眉稍微微抖了一下,歎了口氣,鬆開五雷指,慢慢把小盾收到後腰裡,道:“後生可畏,我輸了,你怎麼猜出來的。是因為我說我幾十年沒回內地,猜出來我是當年逃出來的?”
我微微一笑,道:“不是,而是這正道的外道的,不論國內的國外的,我見過的,沒有不怕我這個師傅,我不信你能例外。”
老道士怔住了,然後自失一笑,道:“你這話說得太滿了,總是有人不怕她的。”
我說:“但不會是你。”
老道士說:“其實你沒有殺我的想法,可是我卻不敢賭你真不會下手殺我,真是後生可畏啊。”
這是他第一次說後生可畏,顯然並不隻是在說我,而是有感而發。
我問:“還有彆的後生讓你生畏?”
老道士道:“去年有個女人打香港路過,夜宿三清觀,隨身還帶了個人腦袋,讓主持有點害怕,我就去瞧了一眼,結果剛一露麵,就被她給發現了……嘖,說起來,你這氣派,跟她倒有幾分相似。”
我問:“她跟你鬥法了?”
老道士說:“我一大把年紀了,還能活幾天,哪會跟人鬥法。她說她是特意來找我的,從我這裡搶走了樣東西,第二天就走了。”
我問:“她搶走了什麼?”
老道士反問:“你認識她?”
我說:“我認識她。”
老道士眉稍又是微微挑動了一下,道:“那女人要去見一個人,但那個人不見外人,隻跟我有些關係,所以她要了一件我的信物,拿著去找那人。不過她這是聰明反被聰明誤,那人跟我認識幾十年,知道我不會讓人去找他,見到那信物就會知道不是正路來的,一定會殺了那女人!”
我問:“她給了你什麼?”
老道士反問:“你不擔心她?”
我說:“我從來不擔心任何人任何事。”
老道士說:“有沒有人說過你這人沒人味兒?”
我說:“有個樓觀道的老元君叫素懷的,這麼說過。”
老道士說:“你認識人還真不少,素懷還活著呢?算起來,她的壽數也就這幾年了吧。可惜了,我還得三年才能回內地,見不到她了。”
我說:“老元君收了個弟子,為了這個弟子,要再活五年,你要是不死,一定能見到她。”
老道士沉默片刻,問:“黃元君還好吧。”
我哈哈一笑,道:“高天觀還在,我師姐威震四方,你隻問我師傅,眼界小了點,彆回內地了,老實在香港呆著吧。”
老道士歎了口氣,撿起糞勺,接著給菜地澆肥,一邊澆一邊說:“那個女人給了我一枚大錢,告訴我如果想落地歸根,回去的時候記得帶著這枚大錢,可以保我安心死在老家。她要見的那個人,寄身在柬埔寨金邊洞裡薩河畔的寺廟裡,叫狄穆尼,是當地最受尊重的西亞多,這個身份他經營了幾十年,再怎麼樣也不會殺那個女人,放心吧。”
我把左手刺刀收起,向前攤開手掌。
老道士從袖子裡摸出一枚大錢,抬手扔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