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眼看著突然察覺到屎盆子淋頭上的李二陛下即將再度發怒,牛進達突然也俯身拜倒在地:“臣願意以性命為楚王殿下作保——楚王殿下他絕無反意!”
“陛下,臣也願意以性命作保!”尉遲恭身為貞觀頂級武將,他當然清楚楚王殿下於大唐的意義。
當然,他也收到過楚王殿下送的汗血寶馬。
嗯,這個不重要。
“你們看老夫乾啥?”——此時武將這邊,就剩下一個河間郡王李孝恭了,而他此刻說話也挺有意思:“老夫家中的那個豎子是全天下都知曉的‘楚王黨羽’——老夫不用拿性命為楚王殿下作保,因為楚王殿下一旦造反,李懷仁那個小烏……烏不溜秋的混賬玩意兒,肯定會拉著老夫全家老小上刑場的……”
“唉……”李孝恭此言一出,房相也不由想起了家中的小兒子:“家門不幸啊……”
“啥?”李孝恭沒想到房相這麼不給自己麵子。
“老夫不是說你……”房玄齡聞言瞥了李孝恭一眼:“老夫是感歎自己命苦……”
“……”事情到了這種地步,天也聊到了這個份上,李二陛下想發怒,其實也沒啥必要了。
因為就連房玄齡都開始打算跟自己耍無賴,玩悲情了——自己還能咋辦呢?
總不能真就不顧一切逼反那豎子吧……
“其實……”在漫長的沉寂過後,禦書房內,李二陛下的聲音再度響起:“朕這次真的是想給那豎子尋一塊好的封地……他立了大功,朕……也打算借此機會好好彌補……”
“……”李二陛下此言一出,群臣不語,隻是一味地眼神四處亂瞟,生怕自己的視線和李二陛下對上。
“你們什麼意思?”眼見沒人接自己的話茬,李二陛下也怒了:“朕是真的有這個打算!”
“那陛下……”房玄齡見陛下又要下不來台,於是他想了想:“您不妨將揚州封給楚王殿下,當然,瓊州也彆收回來就是了——這樣也說得過去,還有藍田縣的封地,乾脆也留下,這樣一來,楚王殿下也看到了您的誠意——”
“朕還需要向那豎子展示朕的誠意?!”——李二陛下聞言頓時不樂意了:“揚州朕可以給他,藍田縣的封地也可以保留,但是朕……朕要那豎子——”
“哎呀,陛下!李君羨這小子似乎要沒氣兒了!”——可能這就是來自頂級大佬們的默契,李二陛下話說一半,程咬金不知何時已經跪行到李君羨身邊,這會兒正俯身趴在對方胸口聽心跳呢:“啊……可能是臣習武多幾年,手指太粗糙,沒感應到氣息,他還活著呢……”
“……”李二陛下覺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還在當秦王的日子。
這手下的人怎麼這麼會整活兒呢?!
“現在怎麼辦?”有人說話,就有人接話——尉遲恭這會兒居然跑到魏征身邊詢問道:“魏公,你覺得用不用請禦醫?”
“盧國公,”魏征這回也算是放飛自我了,隻見他在聽完尉遲恭的問題後,轉頭就向程咬金開啟了戰鬥模式:“你這拳腳功夫,怕是還不如楚王!”
“不是,你咋罵人呢?!”程咬金這會兒也急了:“你才不如楚王!你全家——算了,魏征,老夫知道你的痛腳在哪裡……”程咬金說完,突然嘿嘿一笑:“家裡種的小白菜……要跟著小豬崽子跑了吧?哈哈哈哈哈……”
“……”作為最先發起的衝鋒勇士,唐儉也不得不感歎:這幫家夥實在是太有節目了。
魏公這會兒臉都被氣黑了!
當然,臉色更黑的是李二陛下。
“小豬崽子說誰?”
“陛下,是臣。”——團建嘛,就得人人都有參與感,隻見向來不苟言笑的牛進達突然憨笑道:“臣家中養了一窩兒小豬仔,沒事兒就愛翻過院牆跑到魏公家的菜園裡偷吃小白菜,唉——魏公家的小白菜水靈靈的,就是好!”
“……”魏公此時兩眼望天,隻覺身邊都是這麼一幫貨色,大唐的未來實在堪憂。
“牛兄,你家小豬崽子會翻牆啊?”河間郡王顯然是知道怎麼打助攻的。
“嗯,”牛進達聞言認真地點點頭:“跟人學的。”
“好了!”眼看著大臣們集體上才藝,就算李二陛下想繼續維持高冷,都辦不到了:“都給朕滾出去!”
“臣等,謝陛下!”這回,大家的回應倒是整齊劃一,沒一個炸刺的。
隨後,大臣們依次退出禦書房,而倒黴蛋李君羨則是被宮人們抬去了太醫署。至於其他幾位大臣……嗯,在下了台階後——程咬金已經和李孝恭還有魏征勾肩搭背走在一塊了!——當然,魏公對此是有所抗拒的,但是架不住盧國公力氣大。
而李二陛下此刻就站在禦書房門口,極為無奈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但接下來,原本走在最後的房玄齡卻突然折返回來,跪在了李二陛下麵前:“陛下,臣其實有一物想交給您,順帶,臣還要轉達一句話。”
“……”此時的李二陛下,眼中的震驚堪稱前所未有,良久,直到大臣們全都出了廣場,李二陛下才緩緩轉身回到禦書房內:“你隨朕進來……”
片刻之後。
“陛下,這是竇氏家臣托臣轉交給您的東西。”房玄齡一邊說著,一邊從懷中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錦盒,將其恭敬地放在李二陛下麵前的禦案上。
“這裡麵有什麼?”李二陛下見事已至此,於是也隻能接受現實:“你是什麼時候和竇氏走到一起的。”
“錦盒內的東西,需要陛下打開,臣再解釋。當然,若是陛下不放心,臣可以為您代勞。”房玄齡聞言微微低眉:“至於竇氏,臣也從來沒想過要和其產生什麼糾纏,隻是,總有些事要重於臣自身的名節。”
“你想為誰轉達?轉達什麼話?”李二陛下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錦盒,結果這方精致的錦盒內,隻是躺著一縷細小的毛發。
隻是看樣子,這毛發應是存在了不少年。
“這裡麵,是陛下您當初出生時,剪去的一縷胎發。”房玄齡開口的第一句,便是石破天驚,但他接下來的這句,可謂天崩地裂:“而臣要轉達的,是太穆皇後的請求——若是陛下還念著這份生養之恩,那麼就讓楚王殿下餘生獲得自由。”
“朕的母後……”此時的李二陛下,突然緩緩伸出手,輕輕撫摸著錦盒中的胎發,隨後隻見他淒涼笑道:“一生驕傲!她是不會求朕的,永遠都不會!
她寧願死在朕即將踏進家門之前的那一刻,都不願意看朕一眼……所以怎麼會……怎麼會……”李二陛下說到最後,就連聲音都在顫抖。
顯然,李二陛下已經猜到了太穆皇後真正想說的是什麼。
而房玄齡,他是死也不敢如實轉達的。
寬兒是我的乖孫子,他不可以弑父。
但你是我生的逆子!
送出這錦盒,就是告訴你,我早已在心中做好了取舍,如果事情真鬨到無可轉圜的田地,那麼本宮為孫殺子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