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這回,身為讀書人的謝閔麟顯然是要比罡子更不懂事:“殿下……憐兒小姐隨衛國公夫人一路曆經長途跋涉,才總算到達高昌,那什麼……您是不是該把人鬆開,讓人家先好好休息休息……”
“鎮玄,我還不是供奉。”——事實證明,罡子之所以能在楚王殿下手底下摸魚這麼久,還不被楚王殿下厭棄,那是有原因的:“但你是啊——這供奉毆打供奉,不算啥毛病吧?”
“袁道長此言在理。”張鎮玄聞言點點頭,接著便對一臉錯愕的謝閔麟微笑道:“謝公,現在正好有空,咱們尋個僻靜點兒的地切磋切磋?”
“唉?!”謝閔麟覺得自己仿佛遭受了有史以來最大的危機:“小天師,你這可就失了智了啊——袁天罡這擺明了是要挑撥咱倆呢!”
“行了行了!”楚王殿下此時美人在側,他多少也收斂了一些往日裡的響馬氣質,開始拿出身為家主的風範來:“都彆搗亂,紅拂嬸嬸,讓您看笑話了。”
“殿下,我倒是很樂意看這樣的‘笑話’。”紅拂女看著邊說話邊朝自己恭敬行禮的小家主,她眼中的神情也多了幾分唏噓:“殿下如今是越來越豐神俊朗了呢……”
“哎呀,嬸嬸謬讚——本王比之李伯伯那身英雄蓋世的豪傑氣概,還差得遠呢。”楚王殿下不用猜也知道,虞憐兒之所以能來西域,一定是因為有紅拂女的護送。
不過他也很好奇,虞師到底是怎麼允許憐兒來到高昌的。
而關於這個問題……
楚大王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啥?!憐兒你是偷偷跑出來的?!”——大堂之上,待眾人都坐定後,麵對楚大王的小聲詢問,虞憐兒便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儘數告知:因為先前雲裳從西域回來後,長安城裡邊到處都流傳著楚王殿下“死戰千泉城,雖獲大勝,但或許已經身負重傷”的流言。
而虞憐兒在聽到這些流言後,便因為擔心李寬而終日魂不守舍,但隨後她便下定決心,要親自前往西域。
可奈何她一介弱女子,孤身前往西域無疑是在送死。
所以她思前想後,最終找到了衛國公府,鼓起勇氣想跟李靖借點兒護衛,護送她前往高昌。
李靖想也沒想,當場就給回絕了。
可當時在場的紅拂女,卻毫不猶豫的應下了此事。
所以這才有了今日這一幕。
“紅拂嬸嬸,實在是辛苦您了……”楚王殿下在聽完虞憐兒的講述後,當即起身向對方恭敬行了一禮,隨後便道:“回頭虞師那邊兒,本王去跟他解釋。”
“用不著解釋。”紅拂女聞言淡然一笑:“憐兒這丫頭膽子大,但是我與你李伯伯膽子小——其實這件事情,虞公是默許了的,他作為您的老師,眼下對您自然也是擔憂的緊,可是他又生怕自己說了什麼話,影響了您的決斷,所以便也隻好忍著。
當然了,虞公也托我跟您轉達一句:您作為他的弟子,他作為您的老師——算是各結各的因果,誰也彆有怨言。
但是,您要是不知禮,一時情難自禁壞了禮製——那他可是要跟您好好算一筆賬的。”
“啊……”楚王殿下覺得這種時候自己要是裝單純那就說不過去了,於是他當即點頭道:“還請嬸嬸跟虞師放心,這些本王都明白的——喜歡一個人就得保持應有的克製,本王身上可沒有上兩代的壞毛病。”
“嗬……”雖然楚王殿下話說的極有道理,可是這時候罡子卻又開始反複橫跳了:“殿下您到底是哪裡保持克製了?人家送的絕色胡姬,您嘴上說著拒絕,可私底下可都照單全收了……”
“那你不廢話麼?”楚大王聞言沒好氣道:“人家送胡姬,那不光是單單的在討好本王!人家那是在試探本王對他們的態度——本王收了胡姬,就代表西域都護府這事兒有的談,本王不收,那才是麻煩——罡子啊,這裡麵的水可是深得很!”
“啊,原來如此……”謝閔麟在聽完楚王殿下的這番話後,他滿意地點點頭:“那殿下之後是打算將這些胡姬都還回去?以此來彰顯您的聖德?”
“本王的聖德不是靠歸還胡姬來彰顯的!”楚王殿下聞言沒好氣道:“本王已經想好了,以後在高昌城開幾家珠寶店,這些胡姬就在裡邊兒當夥計——哼哼哼,有如此美人兒充門麵,珠寶的價格都能高幾成!”
“殿下實在是高啊……”謝閔麟終於意識到,楚王殿下似乎是下定決心要甩開膀子掙銀錢了。
“也沒多高。”楚王殿下聞言擺擺手:“以後西域恢複安定,絲路定然恢複繁榮,所以本王也得加大力度,幫西方的貴族們把琉璃的價格給打下來。”
隻有這樣,本王的賢名才能繼續遠播啊……
在楚王殿下敲定了新的發展策略後,因為考慮到紅拂女和虞憐兒需要休息,眾人便打算散去。
可是紅拂女在臨散場之時,卻出言叫住了準備送虞憐兒回小院兒休息的楚大王:“殿下,您先彆急著走,臣有一番話想單獨對您說。”
紅拂女自稱為臣,那顯然說的便不是尋常之事。
而楚王殿下聞言隻得衝憐兒報以歉意的微笑,接著目送對方被紅拂女的貼身婢女給帶走。
“殿下,以後一定要對憐兒好,這個小姑娘的膽子並不大,她肯為您做到這一步,屬實不易。”紅拂女見楚王殿下一步三回頭的重新步入大堂,不由柔聲道:“殿下,老夫人留給您的那枚金簪,您可有收好?”
“我一直都小心珍藏著。”楚王殿下沒有好奇紅拂女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因為他知道,這些對於對方來講,壓根就不是什麼秘密。
“其實老夫人留給您那枚金簪,除了在某些時候可以臨時充當信物以外,更主要的原因,是因為她擔心您將來會不滿意她給您定下的婚事——所以,殿下您隻要將這枚金簪送給誰,誰就是下一任的家主夫人——這事兒老夫人就隻跟我說過,所以想必您也是今天才知道吧?”
“這樣啊……”聽完紅拂女的解釋,楚王殿下此時鼻子莫名有些發酸——原來祖母什麼都為自己考慮了,縱然是費儘苦心才定下的婚事,祖母都還做了另一手打算,給了自己充分選擇的餘地。
楚王殿下該怎麼形容此刻自己的內心感受呢:原來真正的疼愛,從來都不是強勢的給予,霸道的寵溺——而是已經為了儘心竭慮布置好了一切,但卻絲毫不提代價如何,甚至還做好了放手的準備……
時隔多年,楚王殿下依舊能感受到祖母那深沉卻也無言的愛意,就好像幼時嘗過了祖母親手做的糯米糕的滋味——那麼此後縱有佳肴萬萬千,卻依舊不及當初心頭一分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