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驚慌失措。
他們不明白為何懲罰降臨在自己的頭上,不明白為什麼他們的虔誠卻為他們招致了災禍,亦不明白為何是跟書籍上描寫所不同的天使降臨在此地。
據天使本該是灰甲的謙卑巨人,而現在突兀降臨此處的卻是藍甲之人。
不知從哪個角落傳開的低語,有些人稱呼他們為偽天使,有些人則更加直言不諱,稱他們為墮天使。
昔蘭尼沒有聽到這種說法,否則她也可能使用,現在,她正站在自己家的陽台上衝著那個穿著亮晶晶藍甲,盔甲邊緣鑲嵌著珍珠的士兵吐口水,大罵他們為什麼要毀滅一個忠於帝皇的城市。
“告訴我真相!我們忠於帝國,忠於神皇!祂又為什麼要懲罰我們!”
那個維持秩序的士兵並沒有理睬她,仿佛她的叫罵如同空氣,他隻是再三警告人們不要抵抗,並且收拾好自己的行李。
另外,他特意警告了人們不要試圖在夜晚離開自己的家。
昔蘭尼罵累了,她氣喘籲籲地坐靠在陽台上,死死地盯著一束紫紅的斜陽——馬上就要入夜了。
夜幕即將降臨。
昔蘭尼突然有了主意,她希望知道為什麼,她希望知道真相,她希望知道神祇為什麼拋棄他們——或者更糟……背叛……
她寧可因為看見真相而死,也不願像個受驚的羔羊般蜷縮在自己的家裡,祈禱屠夫不會挑選自己。
於是昔蘭尼悄悄地從陽台離開,裹緊自己的衣服,她拿上匕首,以及一份她手抄的聖言錄,然後她打開門,趁著混亂和晨昏交界時的朦朧離開。
為了避開那些士兵的耳目,她專門挑選了偏僻而隱蔽的小道,好幾次,那些人從街道口的光明中走過,而她則藏入城市的下水道中。
但等她離開了家門後,她反而不知道去向何處了,昔蘭尼先是順著小道前去了廣場,那裡駐紮著許多士兵,她隻好遠遠地瞥一眼那些被砸碎的雕塑,一個神皇的頭顱正躺在地上,安靜地望著她,像是在流淚。
夜幕漸漸沉下來了。
昔蘭尼有些迷茫地靠在小巷裡,黑暗中並沒有發生什麼——至少她並沒有觀察到什麼,那些藍甲的士兵跟白日裡的行動並無分毫區彆,他們依舊是端著重型槍械,在街上一遍遍地巡查著,甚至有時間開始去排查完美之城的居民們。
或許她該去——
昔蘭尼雙腿猛地一軟,她癱坐在地上,一股虛無的無力感突然像是輕紗般籠罩了她。
像是溺水般的嘔吐感在胃中翻滾,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蜷縮地藏進下水道口的黑暗中。
短暫的時間後,或許還不到一分鐘,那種感覺就迅速消退了,消退地無影無蹤,除了輕微的無力感,什麼都沒有留下。
那是……什麼?!
昔蘭尼驚慌又有些緊張地探出頭,她握住自己的匕首,在心中默默祈禱著神皇庇佑。
但黑暗中什麼都沒有,除了空曠的街道,一絲存在著褻瀆痕跡的異常都沒有出現——
昔蘭尼突然意識到剛剛在街上一直巡查的藍甲士兵們不見了,他們那單調而乏味的驅逐聲和腳步聲消失了!
她感覺自己的心臟在砰砰直跳,昔蘭尼認為她自己剛剛絕對觸及了什麼,她絕對發現了什麼——那種感覺,那絕對不是幻覺,而她在完美之城生活了十八年,這座城市也從未給她過這種感覺。
昔蘭尼深吸了一口氣,剛剛的感覺讓她生理性地感到恐懼,但她仍然希望求得真相——她的家鄉即將毀滅,這個事實讓她無所畏懼。
她輕聲念著聖言錄走出她隱藏的小巷,街上空蕩蕩的,一個流浪漢抱著頭縮在牆邊,昔蘭尼握著匕首向前,試圖詢問剛剛街道上發生了什麼。
她得到的答複卻是剛剛的街道上什麼都沒有,沒有東西經過這裡,但那個流浪漢同樣感到了昔蘭尼所感到的,強烈的脫力感。
流浪漢死死抓住昔蘭尼的手,猛烈地搖頭,
“彆去了,那是怪物,惡魔……惡魔要毀滅神皇真正的信徒,它欺騙了我們。”
昔蘭尼咽了口唾沫,她堅決地抽出手,心中默念著神皇,現在她站在這裡,不知去哪裡尋找剛剛給他們帶來驚恐的存在,而就像是回應她的困惑一樣——
輕柔的黑潮再次湧上來了,昔蘭尼身邊的流浪漢怪叫了一聲,而昔蘭尼則靠在牆上,她死死地用五感去感知,這次的脫力感明顯沒有剛剛的強烈,它在……它在那邊!
昔蘭尼感受到了!她跌跌撞撞地蹭著牆向那裡走去,果不其然,虛無感更加強烈了,她感覺胃液洶湧,昔蘭尼深吸了一口氣,開始向神皇禱告。
……神依舊愛著祂的信徒,當昔蘭尼禱告的時候,她驚詫地發現力量回來了一部分,雖然這仍極其微弱。
而就在她發現了這一點的下一刻,黑潮瞬間消失了,它順著石板磚牆褪去,昔蘭尼想都沒有想,她開始奔跑,她邊在心中呼喚著神皇,邊追隨著那些令她作嘔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