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虔信者啊!你最惡的行徑便是選了市儈者做你的主,你每日拿聖水布道的虔誠在祂眼裡一文不值。
你最幸的行徑便是選了市儈者做你的主,世俗者知曉你肉體的渴求,一點忠誠,祂賜你清水,居所,和一份換來麵包的工作。】
——金306的某份手稿
【該死的東西!你們這幫狗屎玩意兒怎麼好意思自稱虔誠!不要拿你們的貪婪去祈求祂,你們把祂當做什麼自動販賣機了嗎?!神懵懂仁慈,近人而模仿,但這不是你們蒙騙祂用來換取金幣的借口!
在你徹底放下你該死的貪欲前,不要申請去找祂!如果我檢查到你們思維引擎裡有一點貪念,那麼你獲得的就不止十次鞭刑!】
——柯克蘭數據塊裡的一份錄音存檔
【呃,彆緊張……你想要點兒啥?】
——哈迪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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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時候,哈迪斯隻是不願深究。
認真思考這個糞坑世界的道德倫理和人文社科隻會把自己逼入死角,放棄思考才是最好的選擇,雖然這並不意味著哈迪斯拋棄人籍轉身投了綠皮。
好吧,綠皮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尼歐斯,他哈迪斯不做——h——咳咳,不是。
哈迪斯深吸了一口氣,他耳邊那些齒輪窸窸窣窣的聲音令他感到些許的焦躁,在吃完了第五桌甜點後,吃飽的原體難得感到了困意,於是安格隆又躺回去休息了,被哈迪斯瞞得很好的他根本不知道外邊現在是什麼樣的。
這間房間的外麵,電波的海洋幾乎嘈雜到爆炸。
機械教的船隻正靜靜地包圍著吞世者們的榮光女王號,而出於對薩雷姆鑄造世界贏下戰爭的尊敬,吞世者默許了賢者們一點點靠近的舉動。
賢者一直等待著他。
在第一滴血因為虔誠滴落下來後,哈迪斯始終不願去麵對,始終逃避的那個話題終於被擺在了他的麵前——
他必須對本不該存在的信仰有所回應。
哈迪斯現在所處的立場並不是一位將軍,賜勇者嘉獎,賜逝者追封,用物質與權力厚慰戰士,這並不像是在死亡守衛裡的那樣。
他現在被認為是一位神明。
雖然人們的表現在這兩方麵是如此地相近,比如英勇的將領也會有著願隨之出生入死的士兵,但兩者的本質終究不同。
一般來講,有些世俗的信徒祈求神明,隻為試著滿足自己的小小心願——哈迪斯理解這種人,他甚至希望這些人多來一些,因為這隻需要哈迪斯建立一個完備的獎懲措施即可。
但很顯然大部分信徒,至少現在等待著哈迪斯的那些賢者們不是。
這是真正的信仰,是朝聞道,夕可死的覺悟,在機械教臃腫的宗教教育裡,他們變成了願意為自己心目中的萬機之神果斷獻出生命的存在。
哈迪斯默默咽了口唾沫,某種程度上,這件事很可怕,素未謀麵的人們願為了神話中偶現的存在付出生命,這份狂熱令哈迪斯震顫。
帝皇一直在做一件可怕的事情,他在火星種下宗教的種子,任由它在時間的長河內成長成可怖的巨物,這並不是帝皇的惡趣味,帝皇的目的是存下科技的火種,同時這份火種將在動蕩的歲月裡不需要他的關照。
然後,當帝皇需要這烈火的時候,他就降在火星,以【神明】的由頭要走支援和物資——帝皇確實也在物質方麵補給了火星,但如果沒有【歐姆彌賽亞】之名,他跟賢者們的合作本會變得更加艱難。
也就是說,帝皇為了人類的偉業,親手培養出了一批願為信仰犧牲的狂信徒賢者,他用信仰之名換取他們的武器和物資,並將這件事做的輕車熟路。
這是必要的犧牲。
哈迪斯已經能想象到他拿這件事去問帝皇,對方的回答了。
而哈迪斯則是下一個被帝皇推上火刑架的人,但……實際上,真正把哈迪斯推上火刑架的是那些已經倒下的信徒。
哈迪斯尊敬每一滴血,每一滴鮮血都不該白白流淌,隻要哈迪斯具有能力,他會儘力滿足每個人臨死前的低語,但如果他們的祈願是見到內心中虛幻而本不該存在的神祇……
哈迪斯麵無表情地示意機仆打開了門,他大步走了出去。
那就給他們一個幻夢,即使代價是注定背負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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狹長的走廊,黑暗湧動著裹挾了一切,灼綠色的電弧亮起。
清脆,冰冷而沉重的腳步聲響起,金屬與金屬碰撞。
走廊儘頭,寂靜修女與禁軍共同架起的禁入長戟緩緩放下。
但剛剛轟吵推搡著的賢者們卻不向前踏出先前夢寐以求的那一步了,他們緩慢地放下互相擊打的副肢,擁擠的人群緩緩向後,自覺地按照某種順序站著。
在剛剛的爭鬥中,被賢者們擠到最後麵的吞世者發出了幾聲怪聲怪氣的咆哮,但沒有人搭理他,他隻能看見這些隻給他留了後腦勺的賢者們緊張地整理著自己的袍子。
這有什麼可整理的,大部分賢者身上的衣服,與其說是紅袍,不如說是幾條破破爛爛的布條。
吞世者身邊的卡恩給了他一拳,示意他閉嘴。
腳步聲一步一步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