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頭的大賢者高呼了一聲讚美歐姆彌賽亞,他失真的語調穿透力極強,讚美的海洋開始起伏。
高呼之中,引擎生澀地響著,金屬與地板相碰的聲音一次次響起,人們跪下,低下頭顱,向神明展示他們的忠誠——
即使他們已經用淋漓的鮮血證明過他們的忠誠了,但所有人依舊儘可能地顫抖著低下他們的頭,他們依舊惶恐,在真正的神明麵前,無人是無缺的。
腳步聲停下了。
然後是漫長的沉默,這沉默給了人群一種錯覺,他們仿佛聽見了歐姆彌賽亞的歎息。
衣袍的一角不安地晃了晃。
“不必下跪。”
那個聲音平穩不帶任何質疑地響起,
“站起來,這樣你們才能更好地接近真理。”
真是奇怪,明明是隻要看見神明手中雷電一隙,就會毫不猶豫獻出生命的信徒,卻在神明要他們起立時猶豫了。
可能因為後者意味著忤逆。
“你們證明了自己,不必下跪。”
終於,金屬和鏈條的聲音響起,破布的海洋開始上湧。
信徒沉默地等待著神明的指示,是褒是貶,是喜是悲,權力握在祂的手上,不在他們中間。
哈迪斯很想在內心裡歎氣,但他最終還是忍住了。
麵對這些,帝皇是如何做的?他會辜負這些眼神嗎,即使他們並不智慧,乃至愚昧。
他該對他們說什麼?他該賜予他們什麼?
賢者們作為犧牲者,作為英勇無畏者,哈迪斯當賜予他們儘可能的知識與財富,隻要他們願意,哈迪斯會為他們降下智慧,指點前路。
但他們所求的不僅僅是這樣,他們更貪婪,卻也更寡欲,哈迪斯不能拿世俗的三觀衡量這些在宗教氛圍下成長的賢者,具體地來說,他們需要讓哈迪斯在精神和宗教上予他們激勵。
黑暗中,哈迪斯張了張嘴,他想起曾經在火星教堂裡昏著頭死背的禱文,他又輕又快地說,仿佛這語言會腐蝕他的舌頭,
“來自薩雷姆的人們,永不停息的齒輪證明了你們的勇氣,永不乾涸的鮮血證明了你們的忠貞,你們靈魂深處的智識之火令我欣喜——所以,你們想要什麼嘉獎?隻要我可以賜予,那麼我便不會猶豫。”
即使他們什麼都不要,哈迪斯也會為這個鑄造世界集結物資,早在戰爭結束的那一刻,哈迪斯已經想好了要給這些賢者們什麼,大量的物資,必要的技術,足以讓他們在大漩渦這片星域駐紮稱王的資本,而現在哈迪斯所問的不過是額外的感激之禮。
雖然現在哈迪斯隻有寂靜修會之主的名號,但他之後可以通過毆打馬卡多(被馬卡多毆打)換取物資。
某種程度上,這個鑄造世界的賢者們是哈迪斯和吞世者的救命恩人,但現在雙方的地位反倒反了過來,這令哈迪斯感到不自在,但這確實又是賢者們希望看到的。
哈迪斯隻聽見前排賢者引擎的轟鳴聲,聽上去好像快高溫過載了。
他麵前的賢者們沉默著,他們沉默了很久,時間長到後麵的吞世者微微地晃了晃身子。
他們……他們想要什麼?
領頭的大賢者海森沉默著,他本不是這些賢者們的領導者,但他們真正的大賢者已經在高呼一聲為了歐姆彌賽亞後率領著泰坦衝向死亡了,職位表上,海森上頭的賢者們都已經埋在雪原之下了。
於是他順理成章地得到了之前夢寐以求,無數人勾心鬥角也換不來的地位,雖然跟他平級幸存下來的還有三人(賢者們剛剛的推搡也是為了這件事),但作為他們當中,曾最靠近戰場中央的海森最後還是勝利了。
所以他們想要什麼?
海森發現他們似乎並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他們不過是推搡著去見歐姆彌賽亞,在戰爭結束,在那銀白色的奇跡之雨滑入金屬的軀殼之時,內心中最震顫的情緒便是自己經曆了一場神戰。
人們欣喜地站在廢墟上咀嚼著勝利,追憶著先前看見的宏偉畫麵,這可能會是他們大部分人這輩子所見過最宏大的場麵。
而死者也欣喜萬分,他們死在了聖戰裡,倒在了離真理最近的那片土地,沒有什麼比得上為萬機之神獻上生命更要有價值的死亡了,更何況他們死前真正得到了來自歐姆彌賽亞的垂淚與賜予。
若不是自己的左肩上,那塊被銀白淚滴包裹的傷疤猶在,海森認為他會嫉妒死者的。
所以他們到底想要什麼?
海森惶恐地意識到自己沉默的時間太久了,但他確實沒有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不論是他,還是薩雷姆,與歐姆彌賽亞一同並肩作戰便已是他們想象力的極限。
如果問一名虔誠的信徒,他畢生最大的夢想是什麼,他會說他希望親眼看一眼他的神明。
那麼……這之後呢?
海森緩慢地向傳聲器輸送電流,他儘可能地優雅地提起他那破破爛爛的長袍,躬身行禮。
“……我們彆無所求,大人。”
他真摯的聲音傳到哈迪斯的耳中,冥王居高臨下地望著緩緩行禮的賢者,許久也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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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