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基利曼去學習靈能，那誰來辦公？總不能是莫塔裡安。
一個不合時宜的冷笑話在原體腦中冒出，死神在心中乾巴巴地笑了兩聲，外側者熾熱的光芒讓他感覺自己被光照到的部分刺痛地燃燒起來——或許他之前的確該多批點公文，好讓基利曼抽出一點時間學習該死的靈能。
莫塔裡安眨眨眼，通過他身上的刺痛感，原體判斷出外側者即將抵達他們的靈能範圍內，時間不多了。
蒼白的高瘦怪物沉默片刻，隨後他上前一步，這一步內，莫塔裡安忽然變得更加朦朧，更加怪異，更加像是溶於了某種異次元。
基利曼下意識想要後退，但忍住了。
+感受你的靈魂。+
蒼白之主輕柔嘶啞的聲音自四麵八方而來，仿佛於充滿霧氣的山穀內。
+感受你的靈魂，羅伯特·基利曼，感受你的權柄，感受你的憤怒，我看見它了……因你的長期忽略而變得無力，但它一直在等待著你。+
莫塔裡安的雙目此刻宛如蠅類的複眼，光怪陸離的繽紛色塊在他眼中流淌，沒時間了，他需要立刻讓基利曼感受到自己的權柄——
這件事或許本該讓人類之主或者馬卡多來，但最後就像是趕鴨子上架的基利曼一樣，引導基利曼靈能的工作交給了莫塔裡安。
從某種古怪的角度來看，莫塔裡安或許的確是最佳人選，他最初是一個厭惡靈能的原體，其程度比客觀看待靈能的基利曼更加嚴重。
+你一直在忽略它，你一直在告訴自己這不是正確的力量，你一直在告訴自己這違背了邏輯與法則……基利曼，你不能再逃避與否定了。+
+你的逃避讓你的軍隊，你的朋友，你的人民陷入被動，他們需要你的力量，你卻棄置你的力量於一旁，你必須握起劍……+
這番話或許曾經莫塔裡安對自己說過，又或許類似的話哈迪斯對莫塔裡安說過。
+接受它。+
+覺醒亞空間本質需要覺悟，會很痛苦——但你連全年無休的工作日都能忍受，基利曼，我想我不必擔憂你撐不過去。+
死神打趣道。
+讓我引領你過去……彆拖太久，基利曼……讓我看看你的靈能特性……理性、控製、無情……記住它們。+
蒼白之主的聲音越發遙遠，越發空靈，基利曼驚覺自己眼前不再是祭壇上的景色，而是漫漫大霧。
他現在應該是已經進入了蒼白之主的領域——也就是亞空間的某一處。
耳畔沉默下來，萬籟俱靜，襯地基利曼感覺自己的心跳聲越發刺耳。
【我現在該怎麼辦？莫塔裡安？】
他說，卻感覺自己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這是片寂靜之地。
基利曼等了一會兒，時間過得很慢，似乎過了很久，久到基利曼感覺自己是不是被遺忘了。
隨後原體意識到不能這樣，他猶豫地踏出腳步，朝某個方向走過去。
隨著他的行走，基利曼看見隱隱的金光在霧中時隱時現。
那光芒卻並未因他的前去而更加明晰，反而依舊朦朧，甚至感覺正在離基利曼越來越遠，原體不得不跑起來，某種神秘學角度的直覺告訴基利曼那就是他想要的東西。
隨後，這條路開始向上，最初是絕對的平地，再然後開始微微朝上，隨後更加陡峭，朝上，朝上，朝上，最後徹底成為一條通天的階梯，金光越發閃耀，不知何時某種青翠的藤蔓蜿蜒上階梯旁用精金雕刻的文字與律法。
基利曼卻仿佛仍身在霧中，他湛藍色的眸子中現在蒙著一層淡淡的白翳，最中間仍閃耀著那如同天邊星子般的金黃。
他隻是向上攀爬，一步又一步急促地踏在黃金鑄成的天梯之上。
隨著他的攀登，無數聲音在基利曼身後響起，呼喚、鼓勵、期盼、愛戴、支持——雖然最初基利曼聽不見那些聲音，但隨著那蒙著他耳目的白霧淡去，帝國之主猛地一驚。
那些聲音熟悉到親切，他一瞬就辨認出了那萬千聲音中他父母的聲音——不，不是尼歐斯那個混蛋，而是來自馬庫拉格的聲音。
基利曼呼吸一滯，向上的腳步差點摔倒，他下意識想要回頭，卻又想起莫塔裡安對他說的話，原體感到詭異，基利曼並不相信會在這裡遇見那些故人。
他咬咬牙，強行將自己的思緒放到即將降臨的外側者身上，隨後繼續朝上攀登。
或許羅伯特·基利曼早已意識到了，但他卻對之避而不談，但他兄弟們一次次地“你很像人類之主”的評價卻讓他不得不正視現實。
自古帝王無情道。
尼歐斯選擇他，或許也是因為他是十三號，理智與憤怒是他權力之劍上左右纏繞的藤蔓，而被他握在手中的寶劍則鋒利無情。
覺醒亞空間本質，意味著他們更貼近他們最初本源的模樣。
其餘原體們或許更加容易接受他們的亞空間本質，因為他們的日常為人更接近他們的本源，但基利曼卻並非如此，馬庫拉格上的日子太明亮，亮晃晃地照著他，讓他長出耀眼的金發與清澈見底的藍眸。
那裡教導他的話語太深，深到萬年後依舊塑造著他。
那雙手始終圍在他眼前，輕柔地要他不走那條血腥的天路。
然自古帝王無情道
基利曼繼續向上攀登，耀金的階梯在金光的照耀下卻多了分冷色，隨後更加冰冷，讓人想起葬在墳塋間的陪葬，又像重重宮門後暗不見天日的殿堂之內。
亞空間本質大多都是瘋狂的，混沌的，並不是世俗意義上的完美，沉淪於金與黑地獄的聖吉列斯，白霧間化作蟲骨的莫塔裡安，覺醒亞空間本質讓他們強大，也讓他們更加失控。
沒時間了……他得加快速度……
基利曼卻隻想到這些，他咬著牙，鮮血自牙間溢出，他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這一念頭上，才能避免來自至高天的低語。
金色的冷光間恍惚間摻雜著馬庫拉格的藍色，高空的狂風在基利曼身邊吹起，吹散了他身後那言語，吹得基利曼的金發翻飛。
基利曼抬眼，看見漫天金光如線，一絲絲一縷縷係在他身上。
是命運，還是其他？
他終於踏上最後一階台階，那台階之上鐫刻著他與帝皇的條約，也是鑄就他王位的最後一塊基石。
基利曼上前，握住了那柄劍，那柄理性與怒火共同纏繞的權力。
刹那間，他璀璨亮起金光的藍眸中映出了那億億萬萬的靈魂。
那些人類之主所交予他的。
那些他所需要負責的臣民。
以及……那些靈魂之上，係著的金色絲線。
基利曼驚詫眨眨眼，低下頭，看見那無數細細的絲線間，赫然有幾根極其明顯，顏色與其他絲線不同的細繩。
他順著其中最粗的那根繩子望去，隨後，基利曼抬頭，自然地看見了祭壇之上，站在他麵前一臉平靜死意的莫塔裡安。
那根繩子直接沒入莫塔裡安的身軀，隨著原體的行為而抖動，蒼白之主卻像是什麼都沒有看見一樣，朝基利曼晃晃手。
【……成功了，挺快。】
基利曼咽下了自己差點叫出來的驚呼——現在他知道帝皇究竟交給他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