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母恨鐵不成鋼地白了他一眼,馮誌默不作聲地將那木匣子收起,放入了衣櫃中,又加了把鎖,這才稍稍安心:“娘,隻要攢夠了錢,我便帶著您搬出去,我已經物色好了一套宅子,相信您老人家是喜歡的。”
馮母冷哼一聲,低下頭將針線活又撿了起來,馮誌正猶豫著要不要開口,門外傳來一聲喊:“相公,你可是回來了?”
馮誌轉過頭去,便見一名年輕女子急匆匆走了進來,馮誌露出笑容,眼角忽地瞥見母親正抬頭觀察著他的反應,連忙將笑容斂去,待那女子走到近前,冷冷地道:“大呼小叫,成什麼樣子?”
那女子醒覺,見馮母正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連忙向馮母施禮:“見過母親。”
馮母從喉嚨中含糊地應了一聲:“你夫君呢,忘了規矩嗎?”
“見過夫君。”那女子倒也聽話,乖乖地向馮誌行了禮。
馮誌有些尷尬,馮母表情緩和:“這樣才對,你夫君便是你的天,任何時候不要忘了規矩。”
“曼婷知道了,”那女子看向馮誌,悄悄地吐了吐舌頭:“聽丫鬟說在府中見到了你,我還不信,沒想到你當真回來了。你公事可忙完了?不是說這兩日回不來嗎?餓不餓?”
一連串的問題問過來,馮誌一時不知該答哪個好,想了想道:“再忙也要回家看看,不過待不長久,一會兒便要回去了。”
曼婷失望地撅起了嘴,馮誌看得心疼:“等忙過了這一陣,我在家好好陪你...還有母親。”
曼婷轉憂為喜,笑道:“夫君,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爹當年的老部下從西北回京,給他捎來了不少野味,爹喊咱們去嘗嘗鮮。”
馮誌“唔”了一聲,眼神不自覺地向馮母看去,曼婷眼珠轉了轉,這一次不用馮誌提醒,便主動道:“娘,咱們也好幾日沒在一起吃過飯了,今晚人多,咱們也去熱鬨熱鬨。”說罷走到床前,將馮母的胳膊攙住。
馮母被她架起身子:“你們家宴請客人,老身一個外人在場不合適。”
曼婷道:“什麼外人內人的,我和他是夫妻,咱們便是一家人。”不容分說架起她便走,馮母雖然嘴上仍在推辭,但是臉上已多出了些許笑容。
馮誌見家中兵丁嚴陣以待,稍稍放下了心,料定這穀雨和大腦袋便是有天大的能耐,也沒法在將軍府中造次,對於這兩人他並沒有太放在心上,正如他所說,兩人即便胡說八道,又有幾人能信。
既然回了家,索性便吃了飯再走,馮誌陪在兩人身後出了門,丫鬟早候在門外,手中挑著一盞燈籠,當先引路,一行人說著話向花廳走去。
還沒進得門來,便聽見一陣爽朗的笑聲。
偌大的花廳中高朋滿座,致仕的兵部尚書、太子太保,人稱虎膽將軍的宋榮坐於主位,他年近五旬,長得麵貌清臒,顴骨稍高,身材魁偉,主母宋氏在他身邊作陪,幾名身著戎裝的中年漢子正與他高聲談笑。
曼婷走進門來:“幾位叔伯好,曼婷有禮了。”
幾名中年漢子個個皮膚黝黑,身材魁梧,渾身帶著沙場的粗糲之氣,見曼婷施禮紛紛將酒杯放下還禮:“這位便是老帥的寶貝閨女了吧,沒想到一轉眼這麼大了?”
宋榮臉色酡紅,衣襟敞開,看起來也喝了不少:“你們這麼多年不來京城,曼婷早已嫁人了,告訴你們各家的小子彆惦記了。”
曼婷羞紅了臉:“爹,你說什麼呢?”將身子一讓:“看看誰來了?”露出馮母的一張臉。
宋榮一愣,慌忙將衣襟扣好,站起身來:“大嫂來了。”
那幾名中年漢子見到她皆是大吃一驚:“大嫂,原來是大嫂!”
再看馮母胸前劇烈起伏,嘴唇顫抖,忽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將軍府的後花園中寂靜無聲,黑黢黢的鬆樹林中探出兩個腦袋。
“將軍府這麼大,咱們去哪裡找馮誌的蹤影?”大腦袋鬼頭鬼腦地道。
穀雨喃喃道:“這將軍府的主人也不姓馮呢?”
倆人從後牆翻進來後便迷了路,最難受的是巡邏的不再是尋常的看家護院,而是貨真價實的兵丁,穀雨知道這位宋榮可是真正在戰場上拚殺過的,戰績彪炳,深受陛下器重,若不是舊傷纏身,陛下怎舍得允許他致仕。
這府中的士兵也是跟隨他南征北戰的,組織嚴密,動靜有序,若是正麵遭遇,這兩個二手蟊賊怕是有性命之憂。
兩人膽戰心驚,在鬆樹林中藏了半晌,愣是不敢稍動地方。
又是一隊巡邏兵丁路過,兩人趴在地上,待連背影也看不到了,大腦袋才敢開口:“你認得這是誰的府邸?”
穀雨點點頭,將這位宋大人的背景介紹一番,又道:“我現在疑惑的是馮誌與這家是什麼關係?看他行事作風囂張跋扈、心狠手辣,宋尚書怎麼容忍這種人待在府中?”
大腦袋撇了撇嘴:“說不定這馮誌慣會裝大尾巴狼呢,又或許這宋尚書未必是清廉正直之人,與馮誌狼狽為奸呢?知人知麵不知心,表裡不一的人這些日子咱們見得還少嗎?”
穀雨無言以對,想了想又問道:“朝天寨若是遇到這種情況該如何應付?”
大腦袋咂咂嘴:“一般會撤。”
穀雨不滿地看著他,大腦袋一攤手:“關二爺走麥城,誰還沒個打眼的時候,這宋家不巧就是龍潭虎穴,稍有不慎咱們兩個怕是要栽在這兒。為保小命無憂,自然是風緊扯呼。”
穀雨琢磨片刻:“不能走,這馮誌絕非善類,若不將他拿下,恐怕還會有更多人死於非命。”
“那你說該怎麼辦?”大腦袋趴在地上,好整以暇地問道,仿佛這件事與他無關。
穀雨想了想:“當務之急,是要摸清他究竟在這府中是什麼身份,與宋尚書究竟是什麼關係?”
大腦袋道:“說得在理,那要如何做呢?”他一推二六五,堅決不肯出主意,看來也是真的怕了。
穀雨還在琢磨,花園外忽地走進兩個人影,腳步匆匆直奔大腦袋和穀雨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