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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裙女童有些緊張,生怕這兩個家夥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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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倆雖然經常拌嘴吵架,可是真正動手,還真沒有過,兩個人倒是經常喜歡“文鬥”,動嘴皮子,說一些搬山倒海的神仙術法,比拚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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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小童掂量了一下遠遊境武夫的分量,以及那個老廚子與裴錢的關係,再就是魏檗那個勢利眼,好像對裴錢也很刮目相看,他心中愁苦萬分,立即跳起身,隻得滿臉諂媚道:“裴女俠,咋這麼開不起玩笑呢,陳平安是你師父,也是我家老爺啊,一家人和氣生財,說什麼狗頭不狗頭的,再說了,我也不是狗啊,我可是道家三掌教都拍過數次肩膀的一條大蛟龍,在咱們驪珠洞天和龍泉郡,誰敢?就憑我這份英雄氣概,你就該多敬重我幾分,以後莫要再說這種傷和氣的氣話了,幼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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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一本正經道:“我可沒跟你開玩笑,我們江湖人士,一口唾沫一顆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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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小童嬉皮笑臉道:“知道啦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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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裙女童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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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他們兩個沒翻臉,不然她真不知道該怎麼當和事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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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在紅燭鎮一座座屋脊上邊蜻蜓點水,很快離開小鎮,進入山中,一條盤踞在無人處的黑色大蛇遊曳而出,腹部碾壓出一條深沉痕跡,聲勢驚人,裴錢率先躍上落魄山黑蛇的頭顱,盤腿而坐,將竹刀竹劍疊放在膝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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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裙女童坐在黑蛇背脊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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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小童站在黑蛇的尾巴上,一晃一晃,隻是當他望向那個黑炭丫頭的纖細背影,他心頭有些陰霾,先前那一瞬間,自己又感受到了黑炭丫頭恍若天生的壓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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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讓人不太舒服的感覺,讓他很不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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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察覺到裴錢身上的異樣,是在群山之中,他們一起圍追堵截那條成了精的亂竄土狗,裴錢渾身草木碎屑,臉上還有被樹木枝條鉤破的幾條小血槽,終於好不容易堵住了那條“野狗”的去路,她對於身上那點不痛不癢的傷勢,渾然不覺,眼中隻有那條走投無路的野狗,雙眼神采奕奕,拇指按住刀柄,緩緩推刀出鞘,她貓著腰,死死盯住那條野狗,竹刀出鞘一寸,眼神便炙熱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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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個時候開始,青衣小童就沒再將裴錢當做一個不諳世事的小丫頭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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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還有些疑惑不解,挺正人君子的陳平安,怎麼就找了這麼個小怪胎當弟子?還是開山大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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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墩山出身的黑蛇,無比熟稔返鄉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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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和青衣小童粉裙女童,三位各懷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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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用刀鞘底部輕輕敲擊黑蛇頭顱,皺眉道:“彆偷懶,快一些趕路,不然哪天我學成了瘋魔劍法,就拿你來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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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下”黑蛇隻得加快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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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魄山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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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重返竹樓,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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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魏檗與陳平安該聊的已經聊完,以縮地成寸的一方山水神祇本命神通,先返回披雲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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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柔看著陳平安登上二樓的背影,猶豫了一下,搬了條竹椅,坐在簷下,很好奇陳平安與那個崔姓老人,到底是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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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不像是純粹武夫,更像是個退隱山林的老儒士,魏檗和朱斂,好像很默契,都沒有在她麵前多說什麼,都當老人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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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一開始是想要栽培裴錢的,隻是隨手輕輕一捏筋骨,裴錢就滿地打滾了,一把鼻涕一把淚糊了一臉,可憐兮兮望著老人,老人當時一臉自己主動踩了一腳狗屎的彆扭表情,裴錢趁著老人怔怔出神,躡手躡腳跑路了,在那之後好幾天都沒湊近竹樓,在群山之中瞎逛,後來乾脆直接離開西邊大山,去了騎龍巷的糕點鋪子,當起了小掌櫃,反正就是死活不願意見到那個老人。在那之後,崔姓老人就對裴錢死了心,偶爾站在二樓眺望風景,斜眼瞥見裴錢,就跟見著了一隻雛鳳幼鸞成天待在雞窩裡、那小家夥還特彆開心,這讓一身儒衫示人的老人有些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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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敲門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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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姓老人盤腿而坐,睜開眼睛,打量著陳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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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坐在老人對麵,背著那把劍仙,腰間懸掛著養劍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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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覺得那把劍有些礙眼,至於那枚養劍葫,還稍微好一些,江湖兒郎,喝點酒,不算什麼,“就靠著這些身外物,才得以活著離開那處汙穢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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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說道:“不能說‘就’,不過沒有這把劍,我還真活不下來。在書簡湖青峽島,差點被一位上五境野修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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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譏笑道:“人家若是真要殺你,有無這把劍,根本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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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說道:“在可殺可不殺之間,沒有這把劍,可殺的可能性就會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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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皺眉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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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緩緩道:“武學路上,當然是要追求純粹二字,可是如果刻意為了儘善儘美的‘純粹’,一次次故意將自己置身於生死險境當中,我覺得不好,一次涉險而過,哪怕再有兩次三次,可是總有一天,會遇到過不去的坎,到時候死了也就是死了。我覺得練拳的純粹,要先在修心一事上,比山上修道之人更加純粹,先做到心境無垢,出拳之時夾雜著諸多身外物,事後才有機會剝除,這是武道純粹的根本,不然武學道路,本就道阻且長,坎坷難行,更有斷頭路在前方等著,如果仍是喜歡告訴自己死則死矣,還怎麼走得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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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雙拳撐在膝蓋上,身體微微前傾,冷笑道:“怎麼,出門在外浪蕩幾年,覺得自己本事大了,已經有資格與我說些大話屁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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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老人不過是身前向前幾分,竹樓二層的屋內,瞬間便是拳意豐沛如洪水,洶湧撲向陳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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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竹樓外的石柔,都察覺到這股洪澇即將決堤的驚人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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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坐在原地,巋然不動,身形如此,心境如此,身心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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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如有迅猛罡風吹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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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不斷向後倒滑出去,隻是依舊腰杆挺直,哪怕背靠牆壁,依舊不改坐姿絲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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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歎息一聲,眼中似有憐憫神色,“陳平安,走完了一趟書簡湖,就已經這麼怕死了嗎?你難道就不好奇,為何自己遲遲無法水到渠成破開五境瓶頸?你真以為是自己壓製使然?還是你自己不敢去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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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默然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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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看著那個背靠牆壁的枯槁年輕人,“怕死就是怕死,你不敢承認罷了,當然,你自有怕死的萬般理由,我不會因此而笑話你半句,不過呢,世事值得玩味處,就在於此,習武也好,修道也罷,可不管你的想法是不是合乎情理,所以你的道理是對的,但是很可惜,你無法用一個於你正確的道理,來說服自己的本心。你如今想要練劍,這個執念越來越深刻。我猜測你在書簡湖這幾年,經常會有念頭,在不經意間起起伏伏,浮光掠影,你卻不自知,一個是武夫好像不夠強,一個是劍仙實在太瀟灑。這是人之常情,你從未見過我的真正出手,但是你卻走過了一趟劍氣長城,相信親眼所見的劍仙,不止一兩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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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欲言又止,似乎想要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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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笑道:“我當年喂拳,出拳太多,拳拳有分寸,是將你的三境武道之路,打得無比平整,所以你雖然確實遭受太多痛楚折磨,但是路途很……平緩,這自然是我的厲害之處,不傷你體魄本元半點,更不壞你本心絲毫。但是你所見的劍仙風姿,可不會管你一個小武夫的心境,劍意縱橫千百裡,氣衝鬥牛開雲海,就像隨隨便便一巴掌,就在你心路上拍出了一個個大窟窿,你又是喜歡自省的半吊子讀書人,喜歡有事沒事就回頭,看看自己走岔了沒有,不曾想每次回頭,就要下意識看一看那幾個窟窿,如凝深淵,如觀深井,深墜其中,不可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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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點頭道:“在老龍城,我就意識到這一點,劍修左右在蛟龍溝的出劍,對我影響很大,加上先前魏晉破開天幕一劍,還有老龍城範峻茂飛往桂花島的雲海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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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陳平安神色凝重,“可是進入書簡湖後,我並非如前輩所說,毫無察覺,事實上恰恰相反,我已經有意識去一點點消弭這種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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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大笑道:“往水井裡丟石子,每次還要小心翼翼,儘量不要在井底濺起水花,你填得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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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恍然大悟,伸手擦了擦額頭汗水,問道:“敢問前輩,那我應該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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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冷嘲熱諷道:“看來一趟書簡湖之行,讓你形神憔悴不說,連一顆原本還湊合的腦子也生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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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隻是凝視著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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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沉默片刻,“好在有些東西還沒丟乾淨,不然就真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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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抬起一隻拳頭,“習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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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抬起另外一隻手,雙指並攏,“練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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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老人手氣雙手,站起身,居高臨下,俯瞰陳平安,道:“即便可以兼得,那麼主次怎麼分?分出主次,當下又怎麼分先後?什麼都沒想明白,一團漿糊,成天渾渾噩噩,活該你在城門大開的關隘外邊繞圈子,還洋洋自得,告訴自己不是打不破瓶頸,隻是不願意而已。話說回來,你躋身六境,確實簡單,不過就跟一個人滿褲襠屎一樣,從屋外進門,誤以為進了屋子就能換上一身乾淨衣衫,其實,那些屎也給帶進了屋子,不在身上,還在屋內。你好在誤打誤撞,總算沒有破境,不然就這樣從五境躋身的六境,也好意思一身屎尿登上二樓,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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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輕輕一跺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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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的後背,被撲麵而來的劇烈罡風,吹拂得死死貼住牆壁,不得不用手肘抵住竹樓牆壁,再竭力不讓後腦勺靠住牆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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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內一股純粹真氣若火龍遊走竅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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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眯眼望去,依舊站在原地,卻驟然間抬起一腳朝陳平安額頭那個方向踹出,砰然一聲,陳平安後腦勺狠狠撞在牆壁上,體內那股純粹真氣也隨之停滯不前,如負重一座山嶽,壓得那條火龍隻能匍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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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嘖嘖道:“陳平安,你真沒想過自己為何三年不練拳,還能吊著一口氣?要知道,拳意可以在不練拳時,依舊自我砥礪,可是身子骨,撐得住?你真當自己是金身境武夫了?就從來不曾捫心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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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呼吸困難,臉龐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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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這次返回竹樓,有大苦頭要吃,隻是沒想到會這麼直截了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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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老人的那個問題,讓陳平安心中如同“懸崖勒馬”,心意驟然停歇如拴馬,暫時摒棄老人拳罡帶來的壓製,靜心聚氣,聚精會神,去思考這個之前依稀想過卻一筆帶過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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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又是抬腳,一腳尖踹向牆壁處陳平安的腹部,一縷拳意罡氣,剛好擊中那條極其細微的火龍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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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隱約間察覺到那條火龍首尾、和四爪,在自己心扉門外,驀然間綻放出三串如爆竹、似春雷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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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說道:“顯然是有修行之人,以極高明的獨到手法,悄悄溫養你的這一口純粹真氣,如果我沒有看錯,肯定是位道家高人,以真氣火龍的頭顱,植入了三粒火苗種子,作為一處道家的‘天宮內院’,以火煉之法,助你一寸寸打通這條火龍的脊柱關節,使得你有望骨體榮華煥發,先行一步,跳過六境,提前打熬金身境底子,效果就如修道之人追求的金玉形骸。手筆不算太大,但是巧而妙,火候極好,說吧,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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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一臉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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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既然已經看出根腳,也就不再為難陳平安,收斂氣勢,陳平安靠牆而坐,汗流浹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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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陳平安靈犀一動,苦笑道:“我曾經見過一位朋友的師父,道號火龍真人,現在想起來,當時離彆之情,那位道袍繡有火龍的道人,確實伸出手指,虛點了我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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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腳老人皺了皺眉頭,“為何這位老神仙要白白送你一樁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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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路上,福禍相依,不可不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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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抹了把汗水,笑道:“送了那朋友一枚龍虎山大天師親手篆刻的小印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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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點點頭,“山巔修士,不願虧欠,怕沾因果,你這一送,他這一還,就說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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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老人突然問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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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陳平安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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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一腳踹出,陳平安腦門處如遭重錘,撞在牆壁上,直接暈厥過去,那老人連腹誹罵娘的機會都沒留給陳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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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嗤笑道:“小小年紀,暮氣沉沉,真是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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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腳,踹得陳平安身體撞向牆壁,墜地後彈了一下,剛因為疼痛而清醒幾分,就又因為疼痛而暈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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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頭到尾,老人沒有刻意隱藏氣機和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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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樓簷下,女鬼石柔坐在翠綠小竹椅上,局促不安,她咽了口唾沫,突然覺得比起一登樓就被往死裡打的陳平安,她在落魄山這幾年,真是過著神仙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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