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崧看火候差不多了,這八卦該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就差一個合理的結尾了,就提高了嗓門,說道,
“逸少,你今天帶著火氣上門來的,就是想找茬吧?我總得知道你找得是什麼茬吧?”
王羲之也覺得這戲差不多要收尾了,見荀崧遞了個台階,趕緊就下來了。
鼻子一哼,一仰脖,指著對方的鼻子,說道,
“不怕和你明說,你們荀家想攀高枝,我們王家不攔著的,但你們荀家要踩著我們王家的臉麵上這一步,長豫兄的事情,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今天登門來罵你,這是最輕的了,你等著暴風驟雨吧。”
王羲之撩下了這個理由,轉身就走,甚至沒等他的馬車,一溜煙就跑到秦淮河邊。
剛到了河邊,就看到一艘熟悉的花船靠了過來,好兄弟周縉從船上一躍而起,跳到了王羲之身邊,關切的問道,
“大公子怎麼樣了?我去了好幾趟,都吃了閉門羹,說是中了風邪,見不了外客。”
王羲之看了一眼周縉,說道,
“這話你不該問,我也不會說,我就當你沒聽過。”
周縉看著這少年玩伴眼裡的寒光,脖子不禁一涼,知道自己問了不該問的,先是給了自己一頓嘴巴子。
然後才說道,
“最近我給劉隗安排了一個彆院,把我們的一個女子送給他當了外室,要不要動手解決掉他?”
王羲之皺了皺眉頭,問道,
“你就這樣又送宅子又送女子,劉隗不會懷疑你嗎?”
周縉被問到了得意之處,一拍胸脯說道,
“不會,這次咱也用了點計策,告訴劉隗,幫我將周伯仁兄弟免了官,我才幫他解決外室彆院的事情。”
王羲之笑了笑,說道,
“敢情,那場婚禮上門人斷道,砍傷路人和尉官,都是你在背後使得壞啊?那周仲智怎麼說,也是我親兄的嶽丈,你這讓我以後怎麼去見他?”
周縉一拍腦門,說道,
“哎呀,把這茬給忘了,當時就光想著一山不容二虎、一城不容二周哪,早知道換個彆的理由了,這倒弄得逸少你不好做人了,實在是抱歉。”
王羲之擺了擺手,說道,
“行了,我還不知道你。這事就算過去了,你以後彆再去找他們家的麻煩了,他們家可沒有你們家這麼深的根基,造了兩次反,還是座上賓。都是一家老實人,一旦卷進這場風波中,恐怕都難以脫身。”
周縉點了點頭,他本來就是想通過這件事情試探一下王家的態度,結果事情都辦完了,也沒人來為難自己,搞得周縉很不踏實,這才主動和王羲之說起,以此來進一步明確心中的想法——
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樣,表麵上周仲智的兩個女兒分彆嫁給了王籍之和王瑜,實際上,王家和周家的關係也就到此為止了,沒有更深的利益交換。
這樣一來,周縉反而倒是安了心,就怕那種賭上身家性命,結果最後分不到一點好處。
想通了這點,周縉咧嘴笑了,說道,
“今天你來得巧了,剛剛從荊州來了一批新貨,還沒人嘗鮮。”
王羲之又皺了皺眉頭,把周縉往僻靜處拉了拉,左右看看沒什麼人後,說道,
“你是說,荊州那個逼良為娼的買賣又開始了?”
周縉點了點頭,說道,
“乾嘛叫又開始啊?一直也沒停啊,隻不過之前大公子看得緊,好多買賣不敢那麼明目張膽。”
王羲之眼睛一橫,說道,
“他們倒是會看眼色,長豫兄好著的時候,就尾巴夾得很緊,是覺得我年少好欺?還是看我心慈手軟哪?看來非要殺一些人,來壓一壓這股風氣了。”
周縉一聽這話,趕忙說道,
“彆啊?逸少,你不知道這買賣有多大賺頭,你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當不知道這事情就算了。”
王羲之瞪了一眼周縉,說道,
“這裡麵也有你的事情?”
周縉慌忙擺手,說道,
“沒,沒有,我就是在城門啊,碼頭啊,給他們打點打點,賺點幸苦費。”
王羲之點了點頭,說道,
“那就行,你彆陷太深,儘快從裡麵出來,年後辦完了那件大事,就要對他們動手了,這事要是從你這裡,散出風去,可彆怪我不講兄弟情義。”
周縉慌忙點頭,說道,
“放心,我向來嘴嚴,不會從我這裡跑出去一個字的。我想問一下,你說得年後那件大事是?”
王羲之看了看周縉求知的眼神,反問道,
“你真的不知道?不知道的話,回去問你那幾位兄長,總有一個明白人。”
周縉知道不能再問,就把話題岔開,說道,
“你這一回建康就弄出個大動靜來,到荀家府上,把荀崧的臉給打得啪啪響?還把荀家上上下下都數落了個遍,現在建康城都傳開了。你這是鬨得哪一出?我記得你不是和荀灌娘有點意思嘛?”
王羲之很滿意這個八卦散布的速度,不過一會兒的時間,建康的街頭巷尾都傳遍了這個事情,而且越傳越邪乎。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後麵更精彩!
“沒什麼?就單純看不慣他們沽名釣譽,江南大亂的時候,不見他們上門,現在太平了,要到封賞了,蹭蹭蹭,整個荀家都從潁川搬來了。”
周縉也跟著點點頭,說道,
“沒辦法啊,誰讓人家荀家,是天字一號的世家哪?隻有人家的子弟才配一品。這咱不嫉妒,不過,逸少,你這活乾得真漂亮,這巴掌甩在荀家臉上,也走進人的心裡。”
王羲之聽出了周縉話語中的酸味,說道,
“是嗎?你不嫉妒?就算荀崧搖身一變,成了侍中,位極人臣,你也不嫉妒?”
“不嫉……不是,他憑什麼啊?寸功未立、寸土未得,就憑荀家的招牌嘛?”
“你不是說你不嫉妒嘛?”
“我承認,我現在有點嫉妒了,不行,還有點氣了,我得先回家和幾位兄長叨念叨念這事情,這也太不公平了。”
周縉說完話,轉身就要走,轉到一半又轉了回來,一拍腦門說道,
“哎呀,你看這,一生氣把正事給忘了,溫太真還在船上等著你哪,說算準了你今天會來,你果然就來了,那你們慢慢聊,儘情喝,我就先回去了。”
周縉離開,王羲之登上船,進了船艙,就見到了最近建康城最火的溫嶠。
溫嶠也看到一位翩若遊龍的少年走進來,看那個裝束就猜了個大概,說道,
“逸少,我可是早就聽伯仁兄提起過你,這塊牛心也當你來品鑒。”
說著,溫嶠就把牛心割出來,遞給王羲之,以表達他的尊重。
王羲之看了看手中的牛心,說道,
“太真兄最近可是忙得厲害,人人都爭得結識,怎麼今天有空聽曲遊河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