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亓真君用戲謔發泄曾經敗在希衡手下、被她所殺的怨恨。
希衡早不會因為這樣的邪魔發言而動怒。
對希衡這樣的修習者來說,她強盛時,彆人隻會口稱她劍君,她稍微一弱,那些人就會拿她的臉作為調笑她的武器。
讚她容貌無雙,好像這樣就能欺辱她。
玉昭霽心中殺意漸漸升起來,麵如冷玉:“孤不助她,難道助你?”
美人?他也配叫?!
他以焚寂魔刀避開水流,朝天亓真君斬下一刀,這一刀為了不傷及無辜,自然沒太大威力,被天亓真君化解。
但天亓真君化解得也不輕鬆,狼狽遠遁,他冷笑,玉昭霽倒也說得沒錯,他顯然心慕希衡,自然助她。
轟一聲!大地塌陷,天亓真君和那些“水源”一起,呼啦啦通過大地的暗河,流入其餘地方。
希衡和玄清宗剩餘真君們一起,也隻救回大半水源,還剩下一小半在天亓真君手中。
天亓真君一路逃至十萬大山附近。
他一路掩藏蹤跡,倒也不懼怕被發現,找了個僻靜的地兒歇息,再將那些“水”盛放在寶瓶裡。
做完這一切,天亓真君坐在石上修習。
他體內深處,驀然出現一個驚恐、崩潰的女聲:“我怎麼會在這裡?我不是死了嗎?”
宜雲真君此刻已成了魂體,她待著的地方,是天亓真君的靈台。
宜雲真君以魂體不斷撞這靈台,想要衝出去,天亓真君不耐睜眼,靈台中彙聚風暴,將不安分的宜雲真君活活撞在靈台地。
她魂體受損、萬分痛苦:“你……”
天亓真君黑著臉,他也沒想到宜雲真君沒有死。
太早了,他和宜雲真君融合得太早了,要是再晚一些,他就能徹底磨滅宜雲真君的神智。
宜雲真君在靈台地捂著心臟咳嗽,不可置信自己一日之間就失去了所有。
她從雲渺峰真君,到被邪魔欺騙、和邪魔勾結,她的弟子們被戕害,她的名譽被損壞,她的肉身也被毀了。
她失去了一切。
“天亓,你不是……你害我!”失去一切的宜雲真君沒了求生之誌,哪怕她魂體受損,也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想要在天亓真君的靈台裡,和他同歸於儘。
她還未來得及召出武器,一團風暴便再度將她拍在地上。
宜雲真君充滿恨意地想要爬起來,又被一道風暴惡狠狠拍在身前,她徹底動不了了。
宜雲真君含著一口鮮血,不甘願就這麼消失,她至少要殺了天亓真君才行。
可她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你……到底……是……”宜雲真君哀哀,“到底是誰?”
天亓真君在虛空漂泊太久、也偽裝了太久,他的確太累了,心中壓著的東西總要傾吐一些。
出不去他體內的宜雲真君就是最好的聽眾。
“我是誰?”天亓真君撫著額,“你最想問的,應該是本君為何會找上你?”
對,對,宜雲真君眼裡有恨意,為何偏偏找上她?
她靈根不好、資質不好,為何這樣的魔頭偏偏找上她?
天亓真君悠然歎息:“本君給你講一個故事。”
“曾經,本君也驚才絕豔,是正道宗師。”天亓真君眼裡有悵惘、懷念,“那時,多高興,本君有師長、朋友,有誌同道合者相伴而行。”
“可後來,他們一個個都死了。修士並非萬能,能成神成仙的終究還是太少。”
“有一個成仙的機會曾經擺在本君麵前,但是本君拒絕了,你知道為什麼嗎?”他“柔和”看向體內的宜雲。
宜雲真君咋舌,他為何放棄成仙的機會?
她不禁問出聲。
“斬三屍,則可成仙,無情無欲不插手任何因果,哪怕至親死在麵前也不會動容,這樣的斬三屍成仙,不過是從修士轉為了天道的奴仆而已,有什麼用?”
那很無趣。
天亓真君袖手:“天道,也需要奴仆。”
“什麼是天道的奴仆?”宜雲真君忍不住問。
“天道的奴仆,就是天道讓插手的因果,這些仙才插手,為天道作劫、作命數。”天亓真君微笑,“本君一路行來,師長命隕、摯友身死,本君修習,可不是為了修成這種玩意兒的。”
“本君要成神,神,就能和天道分庭抗禮,甚至在本神位的領域,還能讓天道俯首帖耳。”
天亓真君凜然。
宜雲真君一驚,神?
“什麼神?”
天亓真君訴說:“神位有限,每個神位注定隻能有一位,比如,乾坤分陰陽善惡,代表清正的神明隻能有一位,代表渾濁的神明也隻能有一位。”
“本君要做,自然就做這樣的大神,做小神有什麼用?本君修啊修,從上古一直修到凶神作亂、諸神隕落、世間出現十萬大山,鎮壓凶神等神的骸骨。”
“十萬大山出現後,也有五千年的上古和現世交替之時,本君在這五千年內,一直在修煉。”
天亓真君眼裡又出現古老的情感,那是看儘了歲月流逝後的漠然。
“五千年後又過了五千年,到了本君功成之時,本君該登臨神位了。”
宜雲真君忍不住插嘴:“怎麼才能成神?就靠修為堆積?”
天亓真君失笑搖頭:“自然不是。”
“證不同神位,需要不同的方法,和你說了也無用,太長。”他歎息一聲,“總之你知道,本君隻差一點能登臨神位時,發現,神位同本君的聯係淡了許多。”
“神位,拋棄了本君。”天亓真君輕聲,“它選擇了一個叫希衡的劍修。”
或者換一種說法,這位叫希衡的劍修,居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修習,便超出他幾萬年以來的成果。
“眼見著她的修為越來越高,本君可不會眼睜睜坐以待斃,天下之勢皆為爭,本君不會認輸。”
他似乎想到了曾經的意氣風發、想到了那些不甘心。
“本君想殺了她,甚至於,本君以利誘之法,去尋魔族太子和本君合作,那位魔族太子是另一神位的修習者,而且,他注定會成功,是板上釘釘的未來神明。”
“可惜,他拒絕了本君。”天亓真君的笑中都有了陰狠和不甘,“難道清正之極的神位,注定是希衡的?以致於連混沌之極的神,都和她糾纏、密不可分。”
清濁難分、善惡難辨、水火相生。
希衡和玉昭霽的聯係太緊密了,敵對又親密,仿若光暗相生。
大道在冥冥中自有定數。
“本君便尋了日子,去殺希衡,她才修習多久啊?憑什麼能一劍穿了本君的心?”天亓真君想著那一日的劍光天色、山海變幻,都不禁膽寒。
他死不是最令他痛苦的事,讓他最痛苦的是,他怎麼能怕這樣一個小輩?
身為天驕,他卻敗在希衡手中,死在他手中,他如何甘心?
天亓真君話鋒一轉,笑起來:
“然而,本君不知為何,殘魂到了虛空界,本君在虛空界漂泊了不知多少年歲,終於找到了回來的路,還能扭轉時空。”
宜雲真君齒尖發冷。
“然後呢?”她輕問。(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