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休克
之所以說是父母,因為剛開始接電話的人是昨天的那個男人,但是在聽到夏眠開口之後,對麵又很快把電話轉交了一下,給了旁邊的女人,應該就是何天縱的母親了。
而且其實能聽得出來,跟昨天相比,對方在電話裡的聲音明顯啞了一些。不知道是因為沒有睡好,還是彆的什麼原因。
但至少這樣能證明對方好像對這件事情也並不是完全不在意。
隻是夏眠還是忍不住想起之前何天縱跟自己說的那些話。
原來他的父母已經執拗到了這種程度,原來他們不是不能來,而且是他們不想來,以至於在何了他們家裡的距離到醫院隻需要半個小時之後,可是過了整整一天,他們甚至隻敢打一個電話,卻沒有在醫院裡麵出現過。
實在是……十分可笑。
不過現在自己的身份畢竟還是何天縱的主治醫師,夏眠深吸一口氣,才繼續跟他們對話。
“你好,這裡是腫瘤科。”
“是……是昨天的醫生對吧?”何天縱的母親語氣還有一些試探,也比昨天多了一點小心翼翼。
夏眠其實覺得如果自己隻是個路人的話,是有資格生氣的,可偏偏不是,並且現在自己還是需要平和地去麵對他們。
因此自己應了一聲之後,就聽到何天縱的母親急急忙忙的說:“我想問一下我們家孩子怎麼樣了,他現在有沒有好一點啊?你昨情況很危急嗎?現在呢,現在呢?”
語氣明明是焦急的,可是就是不見人來醫院,甚至不願意親自來看一眼。
夏眠作為對方的主治醫師還是如實說道:“昨天輸了血小板,複查過後稍微有了一點點提升,還要進行後續的治療,現在還是一級護理,也不能掉以輕心。”
畢竟抽血本來就是有創的,一般在緊急輸血之後是需要複查一次血象查看結果的,但這一次明顯是不夠的,因為淩晨值班醫生拿到的結果徐小板依然隻有不到20,還是一個很危急的指標,出血可能性依然很大。
然而不知道對方理解成了什麼樣,甚至有一些責備的換了一種語氣:“所以說昨天你們是嚇我的對嗎?”
夏眠都還沒能反應過來對方什麼意思,何天縱的母親就已經繼續說道:“醫生我知道你們是想好好把救治我家孩子的,可是你們醫生不就是應該實事求是嗎?昨已經到了什麼,什麼病……什麼通知書的地步……”
說完這句話之後,好像又覺得哪裡不妥,自己在那邊沉默了一下才繼續補充:“當然我知道你們肯定努力了,治好了是好事,但現在……現在呢?”
聽完對方的話,夏眠都快要被氣得笑出聲來了。
她這是什麼意思?是想說自己沒有騙他們,還是說覺得自己昨天的電話是小題大作,原來他的孩子並沒有出事,自己是在嚇他們?
關鍵是這個“嚇”字就很好笑。
夏眠雖然覺得自己也不算伶牙俐齒,但是在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也不會有什麼怯場,隻是對方的邏輯實在是十分古怪且擰巴,自己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來反駁了。
她甚至都腦補了一下,如果自己跟何天縱的母親說現在他的情況比昨天更嚴重,那對方可能就會更加緊張的過來求自己,讓自己一定要好好治療,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可問題是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如實說的,是他們沒有相關的醫療常識,有了自己的理解之後,反而回來對醫生倒打一耙。
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個什麼樣的結果,是想要孩子治好了,他們就可以繼續不管,還是孩子最後真的生病了,他們又開始說何天縱其實以前是個挺好的孩子?
實在是令人發笑的邏輯。
如果何天縱跟自己隻是路人的關係,說不定夏眠現在就要忍不住給他的父母好好上一課,可是話到嘴邊,又總會想起昨天夜裡對方終於坦然承認的眼神。
夏眠每每想起那個眼神,都會有些於心不忍。
其實何天縱還是希望自己的父母來看他的,隻是一些成年人的體麵,或者說一些無法開口的自尊,讓他真的不能自己說出來。
而他的父母,甚至到現在到了這個時候,自己明明都在說明情況了,卻還是在心存僥幸,一邊覺得孩子沒出大事就好,裡邊卻還是放不下那一點可笑的,甚至都無法成立的自我腦補,然後被那種東西吊著,擰巴的不願意往前走。
“可能是我昨天太忙了,而且情況比較危急,沒有空跟您說那些。”夏眠壓下一些不符合自己身份的表達欲,才繼續說道,“首先我再一次跟你們強調一下,患者本人的疾病是彌漫**細胞淋巴瘤,這是一種全身性質的惡性腫瘤,而生長的位置並不能確定有的人會長在鼻腔,有的人會長在脖子,而患者本人可能比較特殊長在了一些平常不會長的位置。”
都還沒說完,對方就忍不住又打斷了一句:“是呀,所以為什麼彆人長在鼻子上長在脖子上,可偏偏他就要長在那種地方呢?”
夏眠在心裡麵又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忍住了很多想說出口,但是必須要克製的話。
她努力在心裡告訴自己,何天縱的父母對醫學沒有什麼了解,因此對這種老舊的觀念會根深蒂固也實屬正常。
在心裡默念了好幾遍之後,才繼續開口道:“剛才已經向您解釋過了,這種疾病其實就是你們口中的癌症,隻是這一種細胞的癌症比較特殊一點,沒有固定的長的位置,我這樣說的話,您可以理解嗎?”
對方還在沉默,不知道是想選擇去相信,還是乾脆捂住耳朵一點也不想聽。
夏眠說:“而他現在的治療方式就是要進行化療,所謂化療,就是用一些殺傷力很強的專門的藥物進行全身治療,您在電視上看到的那些在病床上躺著,輸幾次液體之後就頭發掉光,隻能戴帽子或者戴假發的情況,那就是這種藥物的副作用。”
雖然有些殘忍,但夏眠還是說道:“所以何天縱會有現在的情況,也是因為用了這種藥物的原因。哦,您是不是不知道,他的頭發也掉的差不多了。”
這一句話像是一劑強心針,好像終於對她有了觸動。
“等一下醫生,你是說……你是說他已經沒有頭發了?”
對方好像終於不能接受這一點,好像在這一刻才意識到原來真的很危急,原來昨天那些並不是騙人的。
就算自己再想千般吐槽,這種時候也隻能跟對方好好的解釋清楚,夏眠應道:“是。”
這種話實在是有些殘忍,因為她也知道,如果對方父母真的不是一點愛子之心都沒有,那聽到這樣的消息時候一定會有所觸動。
她甚至都在想,如果自己那個時候能再早一點說這些話,是不是對方的醒悟也就能更早一些?
會不會……會不會昨天晚上何天縱就不會麵對自己,露出那種眼神?
那種明明渴望,但又隻能小心翼翼的不敢前進的眼神。
這一次對方沉默了很久。
夏眠還聽見那個女人正在對電話那一頭的男人說話,是一些自己不太懂的方言,然後過了一會兒,甚至有一個少年的聲音。
那個少年想來就是何天縱的親弟弟了。
她聽不懂,隻聽見一些關鍵詞,什麼“帽子”,什麼“頭發”,然後又是女人的尖叫,和一些不可置信的,不知道是不是悔悟的聲音。
按理說往常自己到這種時候一定會掛電話。
但也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就是很想看看最後結果如何。
雖然何天縱跟自己說不那麼在意,也跟很多病房內的病人和家屬都說,自己的父母就是有事來不了,可是如果真的自己能說這些話呢,讓他們過來的話,哪怕一眼也好,她想,哪怕一眼讓他的父母看到,說不定會後悔,說不定會關心,但更重要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