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衝從醫院裡清醒過來,頭昏腦漲,耳朵還是嗡嗡響,但是比之前好多了,至少聽彆人講話不費勁了。
他的直屬上司付參讚正在跟醫生聊著什麼,見他醒來,才鬆了一口氣:“謝衝,你可算醒過來了,把我們嚇死了。”
“付參,就是有點兒頭暈,沒彆的事。對不起啊,讓您操心了。”
付參讚也有了開玩笑的心思:“如果你在東邊那家餐館吃飯,那你就不會躺在病房裡了……”
“那我就應該躺在太平間裡了。”謝衝揉了揉腦袋,問道:“付參,這次爆炸,有沒有咱們的公民傷亡?”
“很幸運,沒有死亡,隻是有幾個輕傷,沒什麼大礙。你算是傷得比較重了。”
謝衝這才放了心。看來,小顧也沒什麼事。
付參讚說道:“醫生的初步檢查結果是腦震蕩,需要在醫院觀察兩天。工作上的事暫且不要想,以休息為主。”
參讚非常忙,交代幾句便匆匆走了。謝衝撫摸著自己的腦袋,這才覺得肩膀也有點兒疼。原來,炸飛的玻璃碎片劃傷了他的襯衣,在肩膀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傷口。太陽穴旁邊也被劃了一道,醫生給貼上了創可貼。
謝衝躺在床上,回憶著爆發時的種種細節。他一定是被炸暈了,出現了幻覺,才看到了華裕琳。
他粗淺算了一下,自從1996年之後,他再也沒有見過華裕琳。
最近幾年,就連華天龍也很少提起這位表姐了。如果不是這次偶遇,華裕琳幾乎完全淡出了謝衝的記憶。
在遙遠的少年時期,謝衝對她產生過朦朧的好感,可華裕琳喜歡的卻是周可行,隻把他當成弟弟看待。
謝衝想起小時候的種種,躺在病床上傻笑,自言自語:“怎麼可能是裕琳姐?一定是我被炸懵了,出現幻覺了。”
“還沒到那種地步。”華裕琳出現在了病房門口,笑吟吟地說道:“你看到我,不是幻覺。”
“裕琳姐,真的是你?”
“嗯,我沒看錯,你也沒看錯。”
“你怎麼會在這裡?”謝衝驚喜不已:“咱們居然在這個國家重逢了?”
“你第一次出現在我店裡的時候,我就認出你來了,所以我才給你送了牛肉。在見到你的那一刻,我也很吃驚。不過,人生何處不相逢?我們在哪裡都有可能遇到。”
華裕琳年過三十,她的身材還似少女,麵容也沒有太大改變,唯一變化巨大的是她的眼神。她像是一個真正的出家人,在她的眼睛裡看不到悲喜。
她什麼都沒說,可隻要看到她的眼神,就能看到她跋涉過的千山萬水,她見識過的人山人海。
“你先給你家裡打個電話。”華裕琳說道:“沒猜錯的話,你爸媽肯定擔心壞了,你的電話一直響個不停。”
果不其然,謝衝掛在手機上的qq不停地閃爍。
他毫不猶豫地撥打了國內長途,跟父母報平安。他很納悶,現在還沒有到播放新聞的時間,爸媽怎麼知道他那裡發生爆炸了?
謝慶收說,他關注了小顧的博客,每天都要刷新好幾遍,然後,就刷到了當地的爆炸新聞。
謝衝心想,可憐天下父母心。快要五十歲了,為了他,父母居然連“博客”這種東西都學會了。
電話那端的父親一股腦地問了很多,謝衝耐心地聽他說完,才鎮定地說道:“老爸,等會兒我讓朋友拍張照片給你,你就知道我確實沒事了。”
“兒子,咱回來不行嗎?你非得留在那裡嗎?我和你媽差點兒就要買機票把你捆回來了。”
“老爸,任期還沒結束,手頭還有很多工作沒做完,我怎麼可能中途逃跑當逃兵啊?”
謝慶收氣得掛掉了電話,連句“保重”都不願對兒子說。
華裕琳咯咯笑道:“如果我是你的爸媽,我也生你的氣。放著大好前程不顧,非要來這麼艱苦的地方受罪。”
“我是帶著使命來的。”謝衝逞強道:“我絕對能在這裡做出一番事業來。”
“那你加油哦!”華裕琳把一個飯盒遞給他:“在乾事業之前,先把身體養好。”
還彆說,謝衝真的餓了。
“裕琳姐,你還沒回答我呢,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我嘛,在全世界流浪,居無定所。遇到了一個同樣熱愛漂泊的男人,然後就在這裡定居了。”
謝衝從這三言兩語裡提取重要信息:“你結婚了?”
“嗯。但是,現在是孤身一人。”華裕琳苦笑道:“說句不好聽的,我現在是寡婦。”
……
謝衝吃不下去了。
華裕琳自嘲道:“我對周可為有好感,可是他病死了;我結了婚,男人又死了。在古代,我恐怕會被人罵作克夫,早被浸豬籠了。所以,在遇到你的那一刻,我不知道該跟你說什麼,暫時沒跟你相認。”
“姐,生老病死乃人間常態,不要給自己背那麼沉重的包袱。”謝衝攪動著她熬好的粥,說道:“如果繼續說下去會讓你難過,那就先彆說了。”
“沒事,都好幾年了。那年,我們乘坐小飛機去看雪山,飛機在降落的時候出事了,他走了,我肚子裡的孩子也走了。我在醫院裡昏迷了三天,一睜開眼睛,隻剩下我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