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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之間,石室之內再也沒有任何人說話了,隻有死寂般的沉默一點點地蔓延。結果固然震撼,但那些閃爍不斷連續跳躍的畫麵卻將過程統統略過了,簡直像是刻意為之。
費魯斯·馬努斯深深地皺起眉。
“父親到底要求了什麼?”他沉聲問道。“你多次提到交易、要求,你還自稱是一個商人.那麼,將這些重要的發展一一略過,其實是他的要求吧?”
“答對了。”錄像帶說。“當然,我個人也出了一點點的力,另外,你們有聽過震撼教育這個詞嗎?”
話音落下,費魯斯尚且來不及回答,便看見那漆黑的光幕忽然亮起了一道劇烈且璀璨的藍色光輝。
緊接著的,是一陣強烈到令人無法理解的抽離感,沒有疼痛,卻怪異到仿佛貨真價實地死過一次。待到這種感覺和光芒完全消失,費魯斯眼前的世界已經發生了徹底的變化。
他聞到一股極其強烈的臭味,嗅覺細胞立刻捕捉到了空氣中的各種信息素,他的大腦則將其一一拆分。帶有強烈汙染的化學品,迷幻劑,鮮血,屍臭,生活垃圾
費魯斯·馬努斯仰起頭,看見一片被霓虹燈照的五光十色的奇妙天空,以及好似正在永無止境落下的酸臭之雨。
他眼前世界的速度被放緩了,雨滴在他的眼中泛著絢爛的光,卻又汙濁到令人無法理解。他原本是想要躲避的,可是,這些雨卻徑直地穿過了他的身體,沉重地砸向了地麵,摔得粉碎。
“這是怎麼回事?”有人低聲問道。
費魯斯回過頭,看見羅伯特·基裡曼。
“你認為呢?”他抱起雙手,如是問道。
“我認為這是一種.特殊的,身臨其境體驗。”基裡曼皺著眉回答道,過於年輕的臉上正泛著貨真價實的困惑。
他繞過費魯斯·馬努斯,在汙濁的小巷內四處走動了一下。
寒夜的冰冷真切地降臨到了他的皮膚上,他從未聞到過的惡劣氣味則緊隨其後,幾乎讓馬庫拉格人作嘔。
他過於敏銳的感官在這個時候發揮了他並不希望它發揮的作用,然而,在小小的失態後,基裡曼迅速地給出了第二個結論。
“你看,氣味和溫度都貨真價實,但是,沒有觸覺”
他一邊說,一邊跺了跺腳,那個正被他踩著的水坑內沒有傳來半點波紋。
為了增加這個說法的可信度,他又將手伸向了牆壁,同樣的,那被腐蝕的粗糙石塊也同樣沒有阻攔到他。羅伯特·基裡曼的手順暢地穿過了牆壁,帶來了一種極其詭異的體驗。
費魯斯·馬努斯走近他,將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但我可以觸碰到你。”
“是的。”基裡曼轉過身,他的表情開始變得越來越嚴肅。“那個東西到底做了什麼?其他人呢?”
費魯斯仰起頭,再次看了一眼天空,一個黑影恰好在此刻掠過,並迅疾地疾衝而下。黑袍鼓動,一張滿是惡意的臉在黑暗中蒼白地顯露。
“你們好啊。”康拉德·科茲怪笑著鞠躬問候。“歡迎來到諾斯特拉莫,如何,對這裡的環境還喜歡嗎?”
“不怎麼喜歡。”費魯斯說。“你是一個人?”
“當然。”諾斯特拉莫人深吸一口惡臭的空氣,笑容開始變得越來越大。“而且來得比伱們都要早,我已經逛遍了這個巢都.”
“所以?你發現了什麼嗎?”羅伯特·基裡曼詢問道。
科茲沒能來得及回答,世界的聲音在這一刻靜止了,隻剩下一種似有若無的殘酷尖叫聲,從他們頭頂傳來,連續不斷。三位原體非常有默契地在這一刻抬起了頭,望向了上方。
隨後,一個聲音於他們心底響起。
【做的不錯。】錄像帶懶洋洋地說。【請稍作等待,我換一下場景.】
璀璨奪目的藍光從他們眼前毫無征兆地再一次爆發了,然後,那種劇烈的撕扯感便第二次湧了上來。
費魯斯咬緊牙齒,竭儘全力地抵抗起了它。當然,他的抵抗毫無任何作用,光輝大概持續了幾秒鐘,便自然而然地消散了。
此時此刻,他們眼前的景色又變了模樣。
他們出現在了一座奢華的大廳之內,哪怕已經在泰拉生活過一陣不短的時間,費魯斯也短暫地被那種陰鬱且迷亂的華麗迷惑了一刹那,隨後,他立即聞到了一陣強烈到駭人聽聞的血腥味。
“帝皇在上.”羅伯特·基裡曼喃喃自語起來。“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地獄嗎?”
康拉德·科茲以咆哮般的聲音反駁了羅伯特·基裡曼的話。
“不!”他殘酷地大笑起來。“這裡是諾斯特拉莫!”
費魯斯·馬努斯沒有說話,隻是開始觀察周圍環境。他看見許多具屍體,遍及整個大廳,每一個人的死法都殘酷無比,然而,從那些大塊的、零碎的肢體中,費魯斯卻看出了一種詭異的慈悲。
“真是高效且仁慈啊。”科茲嘖嘖稱奇起來。
“.你在說什麼啊?”基裡曼難以忍受地皺起眉。“能做出這種事的人和瘋子有什麼區彆?這些屍體有哪一具是完整的嗎?”
科茲低笑了起來,他蹲下身,伸出一根銳利的食指,用它精準地在屍體堆中指出了一個人的三塊部分。
“好好看看,富家男孩,你知道你口中的那個瘋子殺他用了幾刀嗎?答案是一刀。他的左手、頭顱和上半身都是被同一刀斬斷的。再看這一具,同樣是一刀,洞穿了心臟。然後是那一具,斬首”
科茲的笑聲開始變得愈發可怕。
“你明白了嗎?”他微微抬起頭,饒有興趣地盯著他的兄弟。“凶手根本就沒有任何要淩虐他們的想法,他們的屍體之所以七零八碎,隻是因為他們沒有乖乖地等死,試圖反抗而已。”
“真是心慈手軟啊,如果換做我來,這些該死的銀翼腐屍會全都被剝皮後吊起來,我要讓他們活生生地在疼痛中死去.”
他獰笑著站起身來,在羅伯特·基裡曼那難以解釋的複雜眼神中緩慢地伸了個懶腰。
另一陣慘叫從他們右邊傳來,那是一條幽深且黑暗的走廊。科茲眯起眼睛,一言不發地轉過身,徑直朝著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他腳下所踩的血泊沒有半點波動,衣袍也沒有被那些屍體牽絆住哪怕一次,好似一個鬼魂。
費魯斯·馬努斯微微側過頭,看了一眼仍然處於不適之中的羅伯特·基裡曼。
他平鋪直敘,毫無感情地開了口。
“你最好學著習慣。我理解,你來自一個文明而進步的世界,和我們中的大多數都截然不同。但是,如果你不想被那個輕佻的白癡再次找到嘲諷你的機會,你最好短暫地將文明的外衣扯下來。”
他說完,便立刻邁步跟上了康拉德·科茲。羅伯特·基裡曼再次深吸一口氣,也跟上了他的背影。
他們就此步入那條幽深的走廊,其內一片黑暗,沒有半點亮光。康拉德·科茲在前方輕輕地哼著歌,貌似很愉快,甚至還伴有偶爾間斷的跳躍之聲。
行走大概持續了五分鐘左右,慘叫聲始終未有間斷。最終,當他們成功地走出那條長廊,他們所看見的是另一個更加奢華、也更加血腥黑暗的大廳。
一個男人正在此處進行殺戮,不,或許不能這樣形容,因為大廳內已經沒有其他活人存在了,僅僅隻剩下一個披著絲絨披風的女人。
除了這件衣服以外,她的身上便隻剩下了一件連體的肉色皮衣。馬庫拉格人定睛觀察了數秒,臉色便再度變得難看了起來。
“你知道你都做了什麼嗎?!”那女人朝著那個渾身鮮血的男人咆哮道,手裡抓著一把尖刀,正朝他撲去。
“我當然知道。”男人說。“讓你的家族成為曆史,讓你們成為曆史不然呢?”
話音落下,閃躲反擊便緊隨其後地到來,一氣嗬成。他躲過了女人的刀刃,又揣折了她的肋骨,讓她倒在了地上。隨後,他便走近了那個女人,雙眼之中竟然亮起了瑩瑩藍光。
他們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們已經看過了這部分的故事,但是對於羅伯特·基裡曼來說,當他真的身臨其境後,這個已經看過一次的故事似乎又變得有些不同了起來。
他皺起眉,找尋起了康拉德·科茲的身影。他在那個男人的不遠處發現了他,科茲正蹲在一地的屍體中,非常專注地凝視著男人的臉。
他想乾什麼?一個疑問從馬庫拉格人的心底升起。
“告訴我真相。”卡裡爾·洛哈爾斯冰冷地拽起那個女人,如是說道。
他的動作非常粗暴,被靈能帶來的冷意正在迅速地蔓延。女人呆板地張開嘴,開始回答他的疑問。康拉德·科茲卻在一旁搖了搖頭,語氣幽幽地開了口。
“你真是愚蠢啊。”他貌似感歎地說。“你以為午夜幽魂是什麼?一個由諾斯特拉莫貴族製造出來的實驗室雜交種?”
卡裡爾·洛哈爾斯對他視而不見,隻是在得到那個殘酷的回答後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搖了搖頭,然後開始詢問另一個問題。
科茲冷笑起來。
“延長壽命?基因缺陷?不,不,真正有缺陷且短命的人是你,卡裡爾·洛哈爾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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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身體正在被你的靈能壓迫,你的靈魂也正在被諾斯特拉莫吞噬。你已經自身難保,為何不運用這份力量去坐上高位,成為貴族們的一員?”
“這樣,至少你還能多活個幾十年。為什麼你要做這些事?為什麼,你要那樣地教導他?”
他忽然站起身,走到正在深呼吸的男人麵前,居高臨下地凝視起了他。
“愚蠢。”他冷冷地說。“諾斯特拉莫不會對任何人有任何憐憫,你一死,它就會開始折磨他。等他瘋掉,你的死亡就將變得一文不值,你的一切都將隨著他的瘋狂而沉淪。”
他殘酷地大笑起來,渾然不顧他兄弟們那略顯詭異的眼神。費魯斯暫且不論,基裡曼卻在再三的猶豫後開了口:“康拉德”
“噤聲。”諾斯特拉莫人頭也不回地說。
基裡曼第三次深呼吸,保持了他的理智,並十分有禮貌地拒絕了康拉德·科茲的噤聲‘提議’。
“不,去你的,你這個沒禮貌的混蛋。”
科茲慢慢地轉過頭來,身體仍然保持不動,他用眼角的餘光打量著基裡曼,雙手已經慢慢地縮回了袖子裡。
馬庫拉格人將這再明顯不過的威脅拋之於腦後,他邁步,走到了那審訊現場的附近。他用手指向卡裡爾·洛哈爾斯眼中的藍光,開始了他的第四次深呼吸。
在平複心情,整理措辭的同時,他也努力地學著適應起了這個屠宰場的味道。康拉德·科茲平靜地看著他,等待著他接下來將要說出口的話,仿佛一個即將做出裁決的法官。
然而,羅伯特·基裡曼的一切努力都在兩秒後化作了無用功。
一陣劇烈的藍光從卡裡爾·洛哈爾斯的雙手與那女人接觸的地方陡然升起,將他的咆哮聲淹沒。
房間忽然陷入黑暗,一陣又一陣令人不安的呢喃聲開始出現,然後是足以凍住原體們的極寒之冷意。在這樣可怕的體驗中,他們聽見了一陣如同雷鳴般的戰吼聲
然後黑暗褪去,藍光熄滅,轉變為猩紅的烈焰,開始熊熊燃燒。
卡裡爾·洛哈爾斯顫抖著跪倒在地。
康拉德·科茲猛地轉過頭。
他走近幾步,走到幾乎要和那個人進行貼麵禮的地步,專注且癲狂地凝視起了他,袖口處彌漫出鮮血。
“為什麼下跪?”他麵容扭曲,聲音輕柔地詢問。“你做了什麼,蠢貨?你對自己做了什麼?靈能反噬?這就是你死亡又被救活的真正原因?”
“我認為不是。”
一直保持著沉默的費魯斯·馬努斯終於緩慢地開了口,他指向那正在燃燒的猩紅烈焰,羅伯特·基裡曼凝視其上,竟從其中看見了一個龐大的黃銅陰影。
這本不該對他的心智產生什麼動搖,然而,那東西被包裹在黃銅盔甲之下的少許真實卻被另一種藍色的光輝巧妙地撕開了一個裂縫.
於是萬千怪物手持斧刃,身披殘甲,狂吼而來,滿麵鮮血,卻仍覺不夠。
羅伯特·基裡曼臉色蒼白地倒退一步。
“那是什麼?”他問。
沒有人回答,回答的東西不是人。
你在何處?那東西問。
出來——麵對我,拿走你應得的榮譽。我感受到了你的憤怒,我知道你想讓世界燃燒那就來吧,力量,祝福,刀刃,盔甲,所有的這些東西,我都可以給你。
讓他們在慘叫聲中懺悔!讓世界燃燒,用殺戮帶來勝利!
“是誰?!”有人在黑暗中咆哮起來。“是誰在說話?!滾出來!”
無人回答,於是這個人便轉向了正跪倒在地的卡裡爾·洛哈爾斯,朝他撲了過去。
他顯然忘記了自己無法觸碰到任何東西,那試圖攙扶的動作沒能起到任何作用。他的手指透體而過,並最終落於空氣之中。
於是他直起身,執拗地重複,做起了無用功。他臉上的瘋狂肉眼可見,那種難以形容的極端與複雜甚至讓基裡曼產生了一點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