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道德對我們的工作沒有任何益處,圖傑阿。”
“是的,我知道。”
“你該扔下那些過時的準則了,這個世界已經不再需要所謂的正義了,我們都隻是畜生。”
“是的,你是對的。”
“你為什麼如此固執?”那個人問。
他喝醉了,臉頰通紅,眼球腫脹,像是兩顆卡在眼眶裡的玻璃球,被惡心的粘稠物體所潤滑,泛著令人不適的油膩光芒。
他身後的一整麵牆都由霧蒙蒙的玻璃所構成,一些高聳的灰色大樓在玻璃之外冷冷地俯瞰著低於它們的所有事物。帝國雙頭鷹的標記在它們的身上被人工降雨淋濕,變成一種閃爍不斷的慘白。
圖傑阿的視線越過了那個醉醺醺的男人,看向那些雙頭鷹,他被它們吸引了。然後,他發現大樓正在增多,一刻不停地增多。
它們簡直就像是增生不斷的腫瘤或病毒,雙頭鷹的標誌正在從灰色大樓的表麵不停地凸出,變成真正的鐵鳥飛上天空,在科技之雨中四處飛行。
它們沒有羽毛,它們的眼睛裡冒著火焰它們就用這些眼睛監視著所有人。
它們在尖叫。
“道德毫無用處!”
忽然,那個男人咆哮著抓住了他,力道之大讓他甚至感覺自己快要被擠碎了。圖傑阿想回答他,但他無法回答,因為他忽然發現這張臉有些熟悉,尤其是那雙浮腫的眼睛.
它們是綠色的,饑腸轆轆,乏味且死寂。
一聲尖叫卡在了他的喉嚨裡,噩夢散去,圖傑阿方才將它釋放。
他猛地坐起身,腹部再次傳來了一陣疼痛,但已經有所減輕。教堂內還回蕩著他的尖叫,聽上去已經變得失真了。與此同時,他的口腔內傳來了一股特殊的氣味。
他皺起眉,立刻意識到自己被喂食了某種藥劑。
大概是止痛藥或致幻劑吧,在巢都內,這兩種東西都沒什麼區彆。
圖傑阿捂住自己正在脹痛的後腦勺,慢慢地坐直了身體。
他發現自己還在那座小教堂裡,沒有死,也沒有被虐待。沒人把他吊起來,並擺上一張木桌,以及大概十幾把用來行刑的可怕刀具,然後在一個火盆裡給這些東西消毒.
沒有,沒有這些東西。
隻有那座非常安靜的小教堂,帝皇的雕像們仍然閉著眼睛,麵帶悲憫。
圖傑阿驅散自己的幻想,左手抓緊被褥,指尖卻觸及到了另一個東西。他回頭看去,發現是自己的寬簷帽。
他把它戴上,然後站起身。
構成教堂天花板的彩繪玻璃窗投下的光線在他麵前灑落,霧蒙蒙的,空氣中竟然沒有多少灰塵存在,這簡直是一種奇跡。
圖傑阿去過一些教堂,在他的印象裡,隻有那些富裕的地區才能做到這件事,因為那些教堂都擁有清理機仆。
它們會孜孜不倦地在每一天內連續不斷地進行打掃,對它們來說,灰塵和其他汙漬大概就是死敵了。
真是簡單明了的目標啊.
圖傑阿歎息一聲,開始在教堂內尋找那個牧師的身影。
昨夜所發生的事情不太可能是他的幻想,那流血的雕像,以及那枚閃閃發光的黑色碎片都還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和它們比起來,包圍了整座教堂的屍體居然都算不上是‘噩夢’了。
想到這裡,圖傑阿不由得仰起了頭,看了看那座最為高大的帝皇塑像。
負責雕刻它的雕刻家將帝皇的臉塑造的非常完美,在桂冠之下,他緊閉的雙眼正在被陽光照耀。彩繪玻璃改變了陽光的顏色,讓它們變得金燦燦的,為這個雕像賦予了超越凡塵的某種力量。
他們真的見過帝皇嗎?圖傑阿忽然想到。
如果他們沒見過,那麼,我們所敬拜的這些雕像,又是哪位神祇?
他沉默片刻,驅散了這個異端且褻瀆的想法,開始繼續尋找。他一無所獲,反倒是在一個角落裡看見了自己被掛起來的大衣。
不僅如此,它的重量還昭示了另一件事——圖傑阿將手伸入內兜,果不其然,他發現了自己的槍,而握柄上已經多了一些粗糙的劃痕。
圖傑阿鬆開手,讓槍回到內兜的最底層。他拿出一顆糖果吃下,酸味爆發的同時,圖傑阿習慣性地看了一眼糖紙。
【永遠不要讓帝皇失望,公民!】
第(1/3)頁
第(2/3)頁
我儘力吧。
圖傑阿將糖紙折疊成一個長條,拉起帽子,將它彆在了左耳後麵。他走向教堂的側門,將它緩緩推開。
此時此刻,教堂門前的圓形小廣場上已經擠滿了人,圖傑阿粗略地瞥了一眼,便判斷出那些人都是底層的勞工,或從事一些灰色勾當的底層平民。
與此同時,一陣食物的香氣也傳到了他的鼻子裡。
圖傑阿皺起眉,一個猜測在他的腦海中緩緩誕生。
他本能地不願意相信這樣的事,因此他決定眼見為實。他走出教堂,看見一個較為熟悉的背影,正帶著厚厚的手套在圓形廣場的中央為那些勞工分發著食物。
廉價的工業碗一個接著一個地被他遞了出去,然後又被一個接著一個的遞回
秩序?圖傑阿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無意冒犯,但是他居然看見了秩序?
他豎起大衣的領子,虛掩著關上教堂的側門,便悄無聲息地擠進了人群之中。各種味道撲麵而來,沒有一種算得上好。他默不作聲地在人群中行走著,觀察著這些擠滿了廣場的人的身份。
他所看見的東西印證了他的推測,多數人都是賣力氣的勞工,穿著破舊。但也不乏帶著孩子的母親,以及一些三兩成群的青少年.
他們身份各異,有些人圖傑阿一看就知道是小偷。他們並未在這個地方實行偷竊,反倒規規矩矩地站在隊伍裡,雙手一直插在口袋之內,非常刻意,簡直像是一種提醒。
“是的,我們的確是小偷,但我們不在這裡偷東西。”
我一定是瘋了。圖傑阿這樣告訴自己。
人群對此一無所知,隻是繼續沉默的湧動,像是灰撲撲的海洋。圖傑阿就像是一塊沉默卻無根的礁石,一點點地被這海潮撲打到了最前方。
食物的香氣直觀地和蒸汽一齊打在了他的臉上,帶來一陣暖意。饑餓立刻湧起,直到這個時候,圖傑阿才意識到自己現在的狀況。
他低頭看向那些被安置在一個手推車上的大木桶,稀粥浮沉,被一隻鐵勺攪動著,舀上了滿滿的一大勺。被切得非常細碎的不知名菌類在其內旋轉,然後被倒入另一個灰色的碗內。
一隻戴著厚厚手套的手將它遞了過來。
“帝皇保佑你,先生。”牧師霍斯特微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