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武州塞,程不識沒有太高期待,自也就沒有太過關注。
很快,程不識的目光,便落在了武州塞更北,與武州塞南北直線不超過二百裡,卻隔著層層疊疊的山丘、溝壑,實際距離很可能超過五百裡的一處小水灘。
那是鹽池。
並非右賢王在河套的駐紮地南池,而是代北防線外,匈奴人唯一一處可用作駐軍整備,供給戰馬所需鹽水的進攻支點。
馬邑一代的地形很複雜。
準確的說,是包含馬邑在內的整個代北地區,地形都很複雜。
以馬邑為門戶的代中地區,以趙長城為外屏障,樓煩縣為內門衛;
趙長城以南,是三片縱向排列的山脈,將這片區域左右分成兩塊。
靠西這塊是平原,代都晉陽,便位於這片平原中部靠南的位置。
靠東這塊,則是連綿不絕的山地。
後世人耳熟能詳的白登山,以及平城,便位於這塊區域。
而在趙長城以北——即馬邑以北,則是被東西兩條山脈,攏成了一個豎立長方形。
底部是馬邑,以及馬邑背後的趙長城;
左右兩邊是山脈阻隔;
頂部,則是武州塞這個‘瓶口’。
從軍事角度而言,這片地區,其實很適合打伏擊,乃至於包圍殲滅戰。
——隻要把匈奴人騙進武州塞,並及時將口子紮進,那就可以將跨過武州塞的每一個敵人,都困在這片東西有山脈,北有武州塞,南有馬邑、趙長城的死地。
隻可惜……
“隻可惜,武州塞不堪大用。”
“無論是武州塞西側的懸崖底部,還是東側的緩坡丘陵,都可供匈奴人繞行。”
“若非如此,此戰,郅都尉可就大有可為了……”
聽聞此言,才剛抵達馬邑,同程不識就此戰進行當麵溝通的郅都,也是不由得遺憾的笑著搖搖頭。
經過這段時間的共識,這兩個原本八竿子都打不著關係的名將,對彼此也有了基本的了解和磨合。
——程不識刻板,固執,不知變通;
而郅都又是極其喜愛法家的主張,非常看重秩序。
這使得明明沒有什麼共同點的二人,竟也生出了些莫名的惺惺相惜之感。
至於軍事傾向上,二人則都豁朗一些。
第(2/3)頁
第(3/3)頁
程不識擅長,或者說是主張步步為營,堅決不打險仗,絕不兵行險著;
郅都則對此表示了認可,同時也絲毫不影響自己,以更靈活的戰場應對,來作為指揮戰鬥的核心要素。
對此,程不識也不置可否,隻客套一聲:郅都尉大才,吾不及者甚也。
郅都尉有才能,有在戰場上隨機應變的能力,這是非常了不起的事;
至於我這樣愚蠢的人,根本不具備臨戰機變的能力,為了不出錯,就隻能一板一眼,步步為營……
總體來說,二人彼此欣賞,相處也還算和諧。
便如此刻,程不識略帶戲謔的一語,竟惹得郅都一陣含笑搖頭。
——麵癱臉程不識,和蒼鷹郅都,居然在笑!
天知道這個消息傳回長安,會在坊間引起多大的轟動……
“是啊~”
“若武州塞可用,那彆說是固收馬邑,擊退來犯之敵了;”
“便是將那軍臣老兒的單於庭困在武州塞以內,乃至執匈奴君長,獻於太、高二廟,想來,也並非是不可為。”
“可惜啊~”
“可惜武州不是雁門關。”
“武州,連‘關’都不是,而僅僅是個‘塞’而已……”
原本隻是一句戲談,卻發現郅都居然真的上了心,程不識也稍斂了斂麵上笑意,麵色嚴肅的微微一頷首。
繼續掃視著麵前的棋盤,嘴上,也不忘故作隨意道:“倒也不必太遺憾。”
“若武州塞,果真是雁門關、蕭關,乃至函穀那樣的雄關——若武州塞,真是匈奴人進出代北的唯一要道、真能把匈奴人困住;”
“那軍臣老兒,隻怕也就不會輕易派遣大軍跨越武州塞,以兵臨馬邑了。”
···
“再者,此戰,我雁門上下的任務,是守住馬邑、守住趙長城一線。”
“待河南地傳來捷報,再儘可能拖延匈奴主力回援的腳步。”
“——這件事,旁人不知,郅都尉總是知曉的。”
“陛下曾說: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
“此戰,隻要我漢家順利奪回河南地,那我雁門上下,也照樣居次功。”
“我雁門上下,大可不必將建功立業的心思,放在馬邑城下的匈奴首級之上……”
一番話道出口,程不識故作觀察沙盤之態,實則卻用眼角餘光,小心觀察起郅都的表情變化。
——此戰,馬邑一線的戰略任務很清楚。
而作為馬邑、作為程不識在主戰場外的唯一支援力量,郅都的戰略認知、對漢家在此戰的戰略意圖的理解,對程不識而言,可謂是至關重要。
程不識必須保證此戰,郅都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馬邑!
一旦馬邑有了差池,樓煩縣必須立刻組織起第二道防線!
至於建功立業,如果是過去,程不識會說:活下來的人,才有資格討論自己有沒有功勞;
而現在?
“有件事,同郅都尉通個氣。”
“——陛下已經傳來密信,明確表示:此戰,無論河南地是否重歸我漢家所有,隻要馬邑不失,馬邑一線的參戰將士,都有一個集體一等功保底。”
“且無論河南地如何,隻要我馬邑、樓煩駐軍,能將匈奴人拖到冬十月十五——隻要冬十月十五,匈奴主力沒有援抵河南地,我馬邑一線參戰將士,便是集體特等功!”
…
“陛下改製之後的軍功審核製度,郅都尉是知道的。”
“特等功,那可是主帥、副將必侯,從屬將官亦可為封君的啊……”
“即便是集體特等功,那也至少是兩個徹侯,五個封君保底。”
“都尉,自勉……”
/body/html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