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是那麼好見的。、
甚至,賀隋光連北鎮撫司的指揮使都見不到。
他徘徊在北鎮撫司的門口,被守門的力士驅逐了好幾次,還是不願放棄。
[宿主,您……]係統有心想說這麼傻呆呆地在門口等待沒什麼用,還很有可能被當做可疑人士抓起來,但短短幾個月的相處,它有點了解宿主的性子:執拗,撞了南牆也死不回頭。
所以,它如果出言勸阻,很有可能適得其反。
不過這麼下去也不行啊,萬一宿主真的被抓起來關在詔獄,那得猴年馬月才能放出來……
再者,宿主自昨日離開客棧後,便馬不停蹄來到北鎮撫司門口,水米未進,本來就清瘦的身材更顯單薄……係統真的有點害怕他倒在燕都。
為此,係統隻能耗費本就不多的能量,陪著賀隋光等在門口,期待可能出現的“大官”。
二月底的燕都,天氣乍暖還寒,賀隋光隻穿著一件厚袍子,臉凍得蒼白,蜷縮在胡同的一角。
靠近牆壁,能明顯聽到不遠處馬車骨碌碌的聲音,馬蹄輕快地踏在青石板上,由遠及近。
最後,馬蹄聲在他麵前停下。
“你還好嗎?”
清脆的聲音忽而響起,賀隋光努力睜眼,看見了馬車上的少年。
他趴在車窗上,姿容秀麗,眉目中帶著不諳世事的天真,眸子黑白分明,此時披著一身厚重的黑色大氅,叫下人給他端來了一杯溫水。
“多、多謝。”賀隋光接過杯子,大口大口地灌著裡麵的溫水,口中泛出絲絲甜味,或許裡麵撒了些糖。
一杯熱水下肚,手腳都溫熱起來,賀隋光的臉色也不再那麼蒼白,站起身,恭敬行禮道:“多謝恩人。”
“沒關係。”少年關切問他,“看你打扮,應該是讀書人,為什麼呆在這呢?”
他指了指不遠處的北鎮撫司:“很少有百姓路過這裡,下次若是想抄近路,可以選另一條路。”
“我、我是故意來這的。”或許是少年無害的外表,又或許是苦讀數年一朝落榜的痛苦,以及不被同伴理解的困擾……賀隋光忍不住多說了幾句,“我有要事……”
他越說聲音越輕,最後幾近於無。說到底,不想讓自己的事牽連到無辜的人。
少年點了點頭,衝他擺擺手:“那我先走啦,你注意安全。”
賀隋光捏著手中光滑細膩的瓷杯,看見少年放下車窗,馬車複又咕嚕嚕動起,不自覺往前挪動了一步,直到馬車消失不見。
[哇,宿主,你遇到好人了!]係統在他腦海裡喋喋不休,[他長得真好看。]
“你知道他是誰嗎?”賀隋光問。
他腦中這個東西號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五百年後五百年,就沒有不清楚的事。
少年理當是大戶人家的孩子。他摩挲著手中的瓷杯,瓷壁極薄,隱約透光,不似凡品,倒像是傳聞中的薄胎瓷。
係統急速在數據庫裡麵檢索一番,奈何古代留下的影像資料都是畫像,盛朝末期戎狄入侵,丟失了很多珍貴資料。
搜索半天後無果,係統隻能遺憾回複:[好可惜,宿主要是能問問他的名字就好了!]
接下來的過程簡直順利到不可思議:看到北鎮撫司門口有人出入時,賀隋光再一次主動上前,這回,終於有人願意聽他說話了。
等到他說完本次會試的疑點,有穿著官服的儀鸞衛專門將他的話記下,還說定會上奏。門口的力士也主動將他送回最開始的客棧。
一切塵埃落定,賀隋光站在客棧的大門前,聽見同伴們大呼小叫的關心以及斥責,竟仿若隔世。
“隋光,你總算想通了。”同伴在附近找了他許久,如今見到人完好無損地回來,既沒有受傷,也沒有被拘的跡象,精神看起來還不錯,簡直喜極而泣,“咱們下回再來,定有一次能高中的!”
賀隋光隻茫然搖頭:“……不,我報給了儀鸞衛。”
同伴:“啊???”
——
明慕在馬車上還有些心神不寧。
闞英拿出熱巾帕給他擦手,心疼小皇帝受了風就手腳冰涼:“陛下,以後這些事隻叫奴婢去做。”
“隻是說一句話,你們太緊張了。”
明慕還沒有完全習慣身份的轉變,完全沒有身為皇帝的自覺,遇到什麼事,更習慣親力親為——隻要不太危險。
看看身邊的人:闞英的宦官身份太明顯,隨行的金吾衛又不易叫人放下戒心,要是把那因低血糖倒在路邊的學子嚇到,就得不償失了。
可惜肖曉進了金吾衛,就一心紮在訓練中,極少陪明慕出宮。
“隻是送杯糖水,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明慕今日路過北鎮撫司,本是預備前往翰林,看看預備教導自己的未來帝師和伴讀,遇見那個學子後,反而升起另一股心神不寧來。
總覺得有什麼事被他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