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簌衣來時,沈秋望正在室中刺繡,一手拿拿著錦緞,一手拿著彩色絲線在錦緞上編織蜿蜒,一幅林空鹿飲溪的畫麵已繡成大半。
侍女看到她一針一線極為認真的模樣,忍不住打趣道:“小姐蕙質蘭心,心靈手巧,不知哪家少爺能有幸娶到小姐,便是雲都最尊貴的少爺,也不會拒絕絕小姐的。”
沈秋望被說中心事,麵色微紅的斥責,“胡說什麼,先不說他最喜歡的是明媚熱烈的女子,況且,我如今這樣……哪還奢望有姻緣,隻盼心念之人一生美滿便已很好。”
“可是,小姐為何不問問,小姐不會遺憾嗎?萬一他會答應呢?”
沈秋望隻搖了搖頭,繼續未完的刺繡。
侍女最見不得自家小姐這樣,越說越來勁,“小姐如此自輕,可他整日流連花叢,玩物喪誌,不思進取,我還覺得他配不上小姐呢!”
“靈韻。”沈秋望冷然打斷她,看向靈韻,可訓斥的話到了嘴邊,終究化為一聲輕歎,“莫再說這些話,他並非傳聞看到的那樣。”
正這時,門外傳來通傳聲,一紅衣女子和藍衣男子來拜訪,沈秋望休整一番去往前廳,沈夫人已坐於前廳等候。
沈夫人對容簌衣昨日出手之事表達了謝意,知曉二人來意,已經差人去請浮若醫仙。
在等待時,沈夫人目光一直落在容簌衣身上,沈秋望也察覺,微笑道:“娘親,我沒騙你吧,世上卻有如此相像之人。”
容簌衣:“?”
時微明淡漠而漫不經心的目光微頓。
沈秋望解釋:“少俠你呀,像極了我娘親曾提起的一位紅衣故人,隻可惜我出生時,她已然仙逝,我從沒見過,我想,若她還在世,便是此般風采。”
沈夫人看著她:“少俠可是師從衍華空青仙君?”
容簌衣心底疑惑,提到此處,這才想起將空青仙君的密信,“正是,仙君讓我將此信交予夫人。”
沈夫人當場拆開,那密信加了咒印,隻有她一人可看,繞是當場拆開,其他人也隻能看到空白的紙張。
讀完之後,沈夫人麵色蒼白,眉間染上鬱結,攥緊了信紙。
沈秋望:“娘親,可有不妥?”
沈夫人搖了搖頭,隱去情緒,“一時感慨罷了。”
“仙君首徒,原來是你。”沈夫人再次看向容簌衣,眸底已然微濕:“沒想到此生還能見到恩人血脈。”
容簌衣:“恩人?”
沈夫人微笑:“沒錯,你的父親和母親,都是這世上頂天立地的英雄。隻是那一戰,過於慘烈……”
容簌衣心底一顫,腦海中突然閃過,那埋在記憶最深處如夢魘般的畫麵——
那一夜,刀光劍影,火海衝天。
劍修女子裙裾如火,走向火海。
十三歲的女孩手裡被塞了一堆符紙,泣不成聲。
但下一刻,身後滿城坍塌,身前紫蛇吐信,張開血口——
時微明手指輕輕點了點她手背。
容簌衣耳垂藍色淩波咒印一現,下一刻已被強行帶出了記憶,回過神來。
時微明已收回了手。
沈夫人目光微澀,繼續說著,“原以為這恩情,此生無法償還,沒想到還能再見到恩人的血脈。”
“少俠今後可有何打算?”
容簌衣聽到償還,卻搖了搖頭:“母親救夫人時,不是為了償還,夫人亦不必償還我,銘記到如今便已足夠。”
但提起今後……
容簌衣眸中有向往,“如今我漸漸體會到劍之絕妙,我想踏遍九州,去往更廣闊的天地,找到自己的修劍方式。”
沈夫人:“倘若我告訴你,前路艱難,九死一生呢?”
容簌衣:“又不是第一次九死一生,若真能死在探索的路上,總比當縮頭烏龜、碌碌無為要好。”
若真死在前進之路,也沒上一世那麼狼狽。
她修為低微,但從不會退縮。她知道自己無法成為像母親那樣被人銘記的劍修,她也會以自己的方式,走自己認為正確的路。
沈夫人沒有細究她想象中的結局是什麼,隻再次勸阻,“秋望很是喜歡你,明日便是上巳節,你若見過雲都的火樹銀花,定然流連忘返,留在雲都,我可保你一生順遂無虞。”
容簌衣勾起唇角,看了一眼安靜茫然的沈秋望,隻答:“謝夫人抬愛。”
沉默片刻,沈夫人終是一聲喟歎,“其實我已猜到你的回答。你與你母親雖然有七分相像,卻也是不同的。你繼承了你母親的明豔和風骨、父親的溫柔與通達,雖然眼下你初出茅廬,但日後定能走的更遠,他們若是看到,定然會很欣慰。”
容簌衣笑笑,倒沒把她的誇獎放在心上。
侍女進來,沈夫人不知想到什麼,低聲吩咐了幾句。
時微明不經意淡淡將目光落在她身上。
容簌衣察覺那目光,回眸看他,想起這隻妖才是初來人間,或許會有興趣,便傳音道:“若你喜歡,不如明晚陪你去看上巳節?”
時微明微頓,蹙了蹙眉,轉瞬收回目光,“不感興趣。”
容簌衣無言,見怪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