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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在空蕩蕩的宇宙中碰上密集的小行星群或是其他障礙物,大概是不現實的——利用天家的描繪呈現出的圖景與真實的景象相比,仍舊相去甚遠。對於那些長期穿梭在太空中探索著未知世界的開拓者們而言,漫無目的地按照某個方向去尋找或許並不存在的目標,成為了他們的常態。即便是一些太空垃圾或不起眼的小行星也足以讓他們保持數日的興奮,在下一個情緒上的低潮期到來之前,他們會將一切可以被看作新發現的蛛絲馬跡供奉起來。
那些懷揣著明確目的去趕路的人們則不會這麼認為。障礙物越多,他們按期抵達目標的可能性就越低,更不必說仍有許多至今尚未探明的折躍斷層潛伏在陰影之中。無儘的宇宙在一些人眼中是寶庫、是人類的起源和未來,在另一些人眼中則是星圖中的一堆亂碼和圖像。
一艘龐大的宇宙戰艦突兀地出現在了一顆恒星附近,緊隨其後的是幾十艘不同型號的其他主力戰艦或護衛艦。這支艦隊將在恒星附近暫時停留,以便在進行下次折躍前以必要的休整保持艦隊的活力。參加此次任務的士兵們本來沒有必要卷入這起衝突,隻要他們躲避在安全地帶,總會有其他友軍代替他們來解決問題——但是,那不是負責任的軍人應有的態度。若是所有本應遵守職責的戰士都選擇了逃避,留給人類的便隻有毀滅了。
“【天使之翼】部隊,請返航。”坐在艦橋旁戴著眼鏡的中年男子緊張地把雙手握緊,眼神追隨著星圖上那些代表已知敵人信號的光點分布,“這附近非常危險。”
“第77聯隊直到現在也沒有對我們發送的請求做出任何回應,他們恐怕是全軍覆沒了。”站在下方的控製台前方代替著艦長監督操作人員的軍官懊惱地發覺了真相,“趕在情況惡化之前,我們必須確認溫德米爾行星係統的狀況……那地方可不能丟給通用銀河。”
傳感器顯示幾十架戰鬥機正向著這艘航空母艦接近,宇宙戰艦機庫位置的機械師和整備人員迅速地開啟了機庫大門並趕在氣壓驟降之前關閉了頭盔麵罩。飛在最前麵的那幾架vf戰鬥機剛一鑽進機庫,其中一架戰鬥機上的駕駛員便把整理工作交給了自己的手下和機庫中的同僚們,自己徑直鑽進電梯,沿著最短路線前往艦橋。
這是一位三十多歲的青年軍官,有著曾經被視為某種高貴象征的典型的金發,飽經風霜的臉上橫亙著不該這麼早地出現在他身上的皺紋。青年航空隊指揮官衝進了艦橋,先是向著端坐在椅子上的艦長敬禮,而後一絲不苟地報告道:
“簡直是一模一樣的戰術。”
“先用靈活的機動部隊進攻各個殖民地行星,同時再向伊甸和地球施壓,以便掩護他們達成真正目的……”把上半張臉掩蓋在大簷帽下的中年軍官裹著他身上那套本該在儀式上才能穿出來的禮服,又把放在指揮台上的毛衣隨意地丟在了一旁,“確實是完全相同的戰術。但是,這一次新統合軍卻沒有足夠的兵力來牽製通用銀河。”
“cross-24或者說neus船團是唯一參加追擊的作戰部隊。”青年軍官走上指揮台前,麵色凝重地闡述著他們搜集到的情報,“……比起這些,我們更應該對通用銀河莫名其妙地重視這個偏遠行星係統這一點產生警覺,吉納斯將軍。”
從外表上看不出年紀的中年軍官鄭重地點了點頭,認可了青年航空隊軍官的說法。
“準備好你的表演吧,福克上校。”
幾個小時後,這支神秘艦隊開始了下一次空間折躍,消失在了這顆垂死的恒星旁。就在艦隊離開後不到半個小時,另一支艦隊緊隨其後,也停泊在了恒星附近。如果說前一支艦隊的作戰艦船搭配多樣性僅能用雜貨店來概括,那麼後一支艦隊便是名副其實的百貨商場。從三四十年前的老型號到最近幾年才開工的新型號,各式各樣的航空母艦、主力戰艦、護衛艦一字排開,在這離溫德米爾行星係統隻有幾十光年的恒星附近等待著。
折躍剛一結束,許多小型工程飛船從運輸飛船上脫離,開始接近那些嚴重受損的戰艦並對其進行修複。他們沒有辦法在太空中將全部潛在風險完全排除,但誰也不想指揮著眾多千瘡百孔的宇宙戰艦去和無論是在數量還是在單體戰鬥力上都遠勝於自身的敵軍作戰。更何況,他們的友軍也並非那麼牢靠,甚至他們本就缺乏可信賴的盟友。
修補工作持續了十幾個小時,直到大部分受損的宇宙戰艦能夠勉強繼續前進後,艦隊的指揮官才決定進行下一次折躍。他們的目標同樣是溫德米爾行星係統,而隻有奮戰在前線的士兵們才知道那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雖然麥克尼爾一向以為試圖用空間縱深來對抗能隨時進行空間折躍的伐折羅是自欺欺人,他確實認為將相當一部分伐折羅牽製在某條戰線上可以減緩這些外星異形怪物入侵的速度。然而,伐折羅仍然在以驚人的速度接近溫德米爾-4行星,尤其是在缺乏防禦設施的另一側,數不儘的異形怪物正向著沉睡在冰天雪地中的行星進發。
“各位,我們必須執行更大膽的作戰計劃,否則我們會被伐折羅淹沒。”這是來自g船團並曾經供職於通用銀河的運輸飛船船長op01的意見。
5月26日中午(地球太平洋時間),一直以來為抵擋伐折羅在溫德米爾-4行星登陸而精疲力儘的指揮官們邀請士兵代表共同召開新的作戰會議以儘快決定下一階段的反擊策略。沒有人會貶低他們自己抵抗伐折羅的功績,但事實便是他們的英勇戰鬥在拖延伐折羅的入侵速度這一方麵的作用似乎微乎其微。在之前的戰鬥中發覺薄紅的歌聲具有擾亂伐折羅的作用後,原通用銀河雇傭兵們迅速建議以此為核心製定新的戰術。
本該代表行星係統中的實際最高長官的格拉米亞國王因為去動員溫德米爾人做好麵對災難的準備而無法出席會議,由他的軍事顧問約翰遜中校代替溫德米爾-4方麵提供參考意見。
“目前你們給我提供的證據顯示,這麼做隻能擾亂某個區域內的伐折羅、讓它們自相殘殺。”約翰遜中校可不會因為一麵之詞而輕率地做出決定,“zero給出的解釋是,由於戰場上缺乏更高等級的伐折羅個體,因而她無法通過控製高等級伐折羅來直接對伐折羅的指揮結構進行乾涉。”
“伐折羅從球麵的各個方向入侵,單獨對某個方向上的某個區域進行乾擾是沒用的。”麥克尼爾還在駕駛戰鬥機,他麵對的情況不允許他悠閒地開著飛機去運輸飛船上開會,其他參會人員中超過一半的代表也是如此,“所以,我們得先找出能實施大範圍乾擾的辦法。但是,有件事……我覺得我該提醒你們。”
op01以為麥克尼爾要借著這個機會找通用銀河的麻煩,他那脫落了一半皮膚的臉上擠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若是他全身的人造皮膚完全脫落,也許最後剩下的人形機器骨架隻會通過上下下移動頜骨來表示當前的情緒了。
“麥克尼爾上等兵,我們這些運輸飛船的計算機係統無法訪問伊甸的通用銀河總部中存儲的數據——那地方已經被摧毀了——也無法訪問g船團的數據,因為我們已經被通用銀河登記成了【死人】。”op01沒有直接拒絕,但他用幾條事實向眾人說明了自己的難處,言外之意是,想通過他們來盜取通用銀河的機密是斷然不可能的。
“你們誤會了,通用銀河怎麼可能允許一群能被隨便拋棄的人擁有訪問和生物折躍波技術相關的機密資料的權限呢?”麥克尼爾猛然間發現掃描裝置反饋的結果中顯示遠處出現了宇宙戰艦,而且並非是新統合軍現役信號,這讓他立刻提高了警惕,“……我的意思是,不管自地球人邁入太空時代以來有多少【歌聲】創造過奇跡,想必它們的主人都在承擔巨大的消耗和隱患。”
話音未落,通訊頻道中已經傳出了笑聲,連埃蘭戈萬少校都忍不住露出了會心的微笑。隻有歐內斯特·約翰遜中校一直板著臉,仿佛他確實在認真地思考麥克尼爾的建議。
“前麵有緊急情況,我得儘快過去調查。”見眾人不以為然,麥克尼爾掃興地決定找個借口離開會議,“下次開會的時候記得通知我。”
他沒有閒心對無關人員濫用慈悲,哪怕他偶爾會因自己殺死了本不該死於戰爭之中的平民、老人、孩子而自責,那種愧疚和仁慈也會在轉瞬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被困在溫德米爾行星係統內的新統合軍孤立無援,各懷鬼胎的不同勢力僅僅為了自保才暫時建立了並不可靠的同盟,而他們現在拖慢伐折羅進攻速度的唯一希望都在薄紅身上。
但是,連續數日的戰鬥已經明顯地對守望者教團的創始人形成了影響。在她指揮著疑似改信了守望者教團的信條的溫德米爾人衝鋒陷陣的同時,幾乎每一分每一秒,薄紅臉上的僵硬就比之前更多一分。憑著自己的直覺和舒勒閒來無事時傳授的那些堪稱詭譎的理論,麥克尼爾本能地認為任何力量都有著其負麵作用,隻是有些負麵效應尚未被發現罷了。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宇宙也遵守著質量和能量的守恒定律,那麼能夠平白無故地對伐折羅施加影響的歌聲又到底消耗了什麼呢?
——這個比真正的戰鬥機器更不知疲倦的姑娘甚至沒來參加今天的會議,按理說她完全可以像麥克尼爾一樣在戰鬥機裡用全息投影代替自己出席。
兩天之前,麥克尼爾決定把一直聲稱自己能駕駛戰鬥機的伯頓接到前線,也好多出一位能在戰場上協助他的忠實夥伴。當他步入機庫並打算和薄紅談談怎麼安全地將下一批留守溫德米爾-4的預備作戰人員送到前線時,卻發現她捂著雙眼躺在駕駛室內,樣子像極了某些發高燒的病人。
“我們需要——喂,你沒事吧?”麥克尼爾生怕他們唯一的救命稻草出現意外,“……軍醫,軍醫在哪裡?這裡有人生病了!”
“我沒事,不用管我。”聽到麥克尼爾的聲音,薄紅迅速坐直了身體,仿佛剛才出現在她身上的虛弱隻是麥克尼爾的幻覺,“……需要更多的飛行員和機械師、整備人員,對吧?”
“啊,沒辦法,這些外星異形怪物無窮無儘,而我們的士兵和戰鬥機每分每秒都在損耗。”麥克尼爾鬆了一口氣,“我有個喜歡研究生物折躍波的朋友,他也許會有一些行之有效的建議,可我們現在沒法聯係他……不然,我們就能直接建造用來對抗伐折羅的武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