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不少,偏偏三日,正好撞上裴小少爺的生辰,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
越明珠吞下碗裡最後一顆糖漬櫻桃,打定主意:“有什麼事,等阿策哥哥生辰過了再說。”
正好下人過來叫越明珠去廳中用晚膳,雲青便是還有話要勸,也隻好先擱置不提:那奴婢先將這虎頭扳指收好罷。”
用膳時,越輕鴻眉頭緊皺,比往日沉默些許。
越明珠:“爹爹,莫不是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都察院中出了些棘手的岔子。”
見越明珠一臉擔心,越輕鴻補充道:“是裴大人看重我,才將這幾件事交由我處理。雖要耗費些心神,但也未嘗不是好事。”
突然又聽到了裴晏遲的名字,越明珠心下一動,實在忍不住問:“爹爹最近常跟裴大公子共事嗎,有沒有聽說過他有個虎頭的扳指丟了,那個東西是不是很重要?”
越輕鴻盯著她:“你問這個作甚?”
越明珠隻好把詩會上的見聞搬了出來:“……我聽世子說的,有一點好奇。”
“關乎南下清剿叛黨,無論大事小事都彆多嘴,切莫引火燒身。”
越輕鴻板起臉,凝重地囑咐:“恭恩侯府與裴家是世交,且已經不過問朝中事,恭恩侯世子才敢調侃兩句。你不一樣,以後出去可千萬千萬不要再提。”
越明珠沒想到,不過隨口一問,她爹竟然如此鄭重其事。
她立即乖乖點頭:“我知道了。”
回想起來,不止是越輕鴻,似乎所有人私底下都極少議論裴大公子。提到裴晏遲三字,更多的是諱莫如深。
就算聊起裴晏遲驚人的政績,也至多是感歎幾句,便默契地點到為止。
不像裴驚策,隨便做點什麼,流言蜚語就在上京傳得沸沸揚揚,人人都想一探究竟。
真是奇怪得很。
正想著,越輕鴻突然反應過來:“你今日赴會去見裴大公子,是你三姨母授意的,還是你自己記掛著?”
越明珠連忙把鍋推給了陸三夫人:“都是姨母的安排。”
見她沒說謊,越輕鴻臉色才緩了緩,沉聲道:“齊大非偶,這裴家的門第,咱們絕不可能高攀。”
他說得語重心長:“彆的就不說了,你瞧瞧過幾日裴家那個混世魔王的生辰,請帖都沒有咱們的。越家的門楣還夠不上去給人家道賀,又怎麼可能讓你嫁進去?為父怎麼可能舍得你去給高門做小伏低?”
越明珠含糊地應著,實際上卻隻聽進去了一句話。
……什麼叫做沒有他們的請帖?
她心下疑惑,草草用過膳後就連忙讓雲青去打,果真打聽到生辰宴的請帖早已經送到各個賓客手中,隻是沒有越府的份。
據說是裴小少爺對自己生辰不太上心,懶得大操大辦,隻打算隨隨便便地請些裴家相熟的賓客,隨隨便便糊弄過去。
不過等到次日,裴家的請帖又姍姍來遲地送到了府上。
懸了一夜的心輕輕放了下來,越明珠悄悄跟雲青確認:“這是阿策哥哥專門給我的嗎?”
雲青麵露尷尬,支吾了半天才跟她說明原因。
原來是皇後娘娘見這生辰太過倉促,直嫌寒酸,專門囑咐太傅夫人重新籌備,才臨時廣邀了上京所有叫得上名字的士族大家。
並非是裴驚策的授意,來送請帖的也是不認識的生麵孔,一句多的話都沒說。
“……這樣啊。”
越明珠怔然,垂眸盯著請帖看了一會兒,又慢吞吞移開話題:“既然要去,就更應該好好準備生辰禮了。”
前些日子還在病中,她隻粗略地捏了泥人的雛形,並沒有完工。
還好她之前經常閒著無聊時經常捏小動物來玩,手藝尚且嫻熟,在書房枯坐一下午,就捏出了個初具人形的舞劍少年。
捏出來後,越明珠把這玩意拿在手中左看右看——
一會兒覺得她用心捏的那把佩劍像個胖乎乎的大茄子,又威風又美味,放在泥人圓滾滾的小臉旁邊十分神氣。
一會兒又覺得好像太粗糙了些,遠遠比不上阿策哥哥萬分之一的英姿。
之前就算做出一隻看起來像是鵪鶉的鳳凰,越明珠也還覺得自己可厲害了。
但現在跟這隻小泥人大眼瞪小眼,她忽然意識到……自己捏泥人的功夫好像確實不怎麼樣。
還是雲青寬慰她:“無論送什麼,都重在小姐的心意。”
“小少爺肯定會收到很多華貴精致的生辰禮。小姐這一份獨具匠心,肯定更能讓小少爺眼前一亮。”
其實越明珠沒想那麼多。
她隻是想,給阿策哥哥捏一個小泥人裴驚策,讓他擺在廂房裡天天看。
等他看順眼了,說不定之後回禮時,就會想到送她一個他捏的小泥人越明珠。
到時候,兩個小泥人也算是湊成了一對,就算醜一點也沒關係。
想到此處,越明珠心中又忍不住生出幾分期待。
方才的鬱悶之情一掃而空,她繼續對著這胖乎乎的小泥人修修補補。
風乾了又上過漆的劍尖宛若真的鐵劍一般鋒利,一不小心就劃破了她的手指,在食指上留下一道又長又細的血痕。
所幸傷口不深也不疼,用浸了藥的細麻布條包紮後便不礙事,沒耽誤她按時完工。
一做出來,越明珠就迫不及待地拿給雲青看:“怎麼樣?怎麼樣?”
少女灰頭土臉的,偏偏杏眼晶亮,惹得人很是心軟。
雲青不由笑道:“小姐最熟悉小少爺,捏出來神似又形似,自然是極好的。”
越明珠美滋滋地將泥人裝進了盒子中,一邊封好保存,一邊道:“沒辦法送阿策哥哥一柄劍,送一個舞劍的小泥人也不錯。”
雲青不免好奇:“小少爺以前莫非還學過劍?”
越明珠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嚴謹地糾正道:“不能算正式習過。”
上京恐怕鮮少有人知道,裴小少爺對刀槍劍戟都頗有一番天賦,小小年紀就創下過百步穿楊的奇跡,十三歲與杭州府武舉人比試紅纓槍,十招之內竟也能不落下風。
越明珠曾經打心眼覺得,裴驚策以後說不定肯定可以成為威震一方的裴大將軍。
她還悄悄思考過,邊疆環境惡劣,若是她要跟著阿策哥哥同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得了苦。
不過裴驚策誌不在此,回京後也就再也沒碰過這些,最多隻是偶爾騎馬射箭打發時間。
不過說起來,裴驚策攏共也就在她麵前舞過幾次劍。
印象最深的就是在桃花河邊的遊船上。
傍晚天色朦朧,桃花河潺潺,叫人難免有幾分彈琴奏樂的雅興。
越明珠不想獨自撫琴,便故作可憐巴巴地哀求裴驚策,想讓他舞劍作配。
裴驚策那時候很好說話,很快就答應了下來,不止給她舞了兩柱香的劍,還忍受了她兩柱香的魔音貫耳。
到後來她越彈越難聽,小少爺實在是沒忍住笑,手一鬆,那把存世僅有一柄的寶劍便掉進了桃花河裡,再也沒找到過。
事後裴驚策並沒計較,隻說那劍他也不喜歡,丟了便丟了。
但越明珠每每想起,還是覺得有些丟人現眼。
其實她沒跟裴驚策說過,當初她願意學琴,就是看多了話本,想效仿其中那些浪漫的橋段。
待阿策哥哥在一旁習劍吹簫鼓瑟什麼的,她就奏琴對歌,以表心意。
不過由於初出茅廬就遭遇如此重創,從那之後,越明珠再也沒拎起過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
“奴婢倒是有一計。”
雲青給她出主意:“等小少爺回禮的時候,小姐可以讓小少爺捏一個正在彈琴的小泥人。兩個小泥人放在一起,也算是圓了小姐一夢。”
越明珠思索一番,覺得這主意實在甚妙:“等下回見到阿策哥哥,我就跟他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