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利?”
歐洲人玩彩票的曆史悠久,意大利更是有彩票之鄉的外號,人們對買彩票有異乎尋常的熱情,據傳羅馬這座城市便建立在皇帝販賣彩票募集來的金錢之上。但另一個詞在邁克爾的知識盲區。
艾波洛尼亞輕咳一聲:“是一種銷售模式。你知道查爾斯龐茲嗎?”叉子卷著麵條,送入口中。
邁克爾皺眉:“龐氏騙局?”
查爾斯龐茲出生於帕爾馬,比維多柯裡昂大上幾歲,同樣十幾歲移民美國,他在波士頓落腳,憑意大利人的聰明頭腦和靈活行事,搞到了一份銀行工作。
一戰結束,他設計了一個利潤高達百分之四百的投資計劃,聲稱能利用歐洲與美國政策、彙率的不同之處,倒賣郵政票據以攫取豐厚利潤。
這個遊戲的本質是通過不斷吸納新人入場,用後來人繳納的本金當作利息支付給先前的人。拆東牆補西牆的行為自然無法長久,在邁克爾出生的那一年,查爾斯龐茲破產,全美嘩然。報紙鋪天蓋地報道,因新繳納的本金無法支付上一年投資者的利息,據不完全統計,有四萬多名波士頓市民受騙。
這給維多克裡昂留下極為深刻的記憶。他時常用這件事告誡兒子們,北方佬看似精明實則愚蠢,遠不及西西裡人可靠。
“唔、沒錯。”每一根意麵都被厚厚的番茄醬緊緊包裹,艾波咀嚼著勁道酸甜的麵條,咽下嘴裡的食物說道,“安利和這個類似,通過拉人頭發展下線的手法,利用人們逐利的本性,讓他們成為免費的推銷員,以最小的開支開拓銷售渠道。”
邁克爾沒有做過生意,真正的生意,需要計算開支和利潤的那種。他靜靜地等著艾波洛妮亞吃飯,卷麵條的動作利落又優雅,鮮紅的醬汁在她的唇上,呈現旖旎的美。
三口兩口地吃完飯,用手帕隨意地擦拭嘴角的醬汁,艾波站起來,順手拿走美國人的吃剩的餐盤和餐具一並拿到水槽清洗。邁克爾想要幫忙,被她拒絕了。
”做飯和洗碗兩件事,我們一人做一樣,這樣才公平。“
邁克爾不說話了。
下午在整理東西、打掃衛生,沒有出門,她的頭發隨意地束成一條低馬尾,身上依舊穿著昨天那條白底紫波點裙和一件白色的毛線小開衫,垂眸認真洗碗的側臉,鼻子挺翹優美,幾縷碎發垂落臉頰,隨著動作輕盈地飄動,仿佛春風拂麵,讓他想替她挽到耳後。
艾波當然察覺到男人的目光。她對他的想法和心意一清二楚。
白瓷餐盤乾淨得摸起來嘎吱作響,艾波把它們一一收入櫥櫃,走進起居室,從她的行李箱裡拿出一張小卡片丟到餐桌上。
“這是我想要售賣的產品。”艾波羅尼亞說道,“這張是樣品,等確定下來後,我會讓西西裡製作。算是一種新型彩票。”
邁克爾捏起半張明信片大小的卡片,紙張厚實,和撲克牌相仿的結實程度,正麵是一副紅色線條的銅板聖母像,雙手合十,神情聖潔到近乎無情地祈禱。卡片的背麵很新奇,紅線框內有一個黃色的長方塊,邁克爾摸了一下,些微的凸起,類似於乳膠的材質。
“用指甲刮一下看看。”艾波提示。
雖然早有猜測,但黃色膠膜被指甲輕而易舉地刮掉時,邁克爾依然驚訝地揚起眉。他左手食指拇指按住卡片,右手握成擰鑰匙的手勢,繼續利用大拇指刮去膠膜。
字一點一點完整,他的動作卻越來越慢,呼吸越來越輕,當那一行字完全顯現,邁克爾的心高高地拎起,仿佛溺水一樣,在墜落的無邊深淵裡浮沉。
最後,他靜默地呆站著,仿佛深邃浩瀚夜空下的一盞壞掉的路燈。
艾波洛妮亞湊過頭看去,待看到那行字時,一瞬間漲紅臉——
你在我心中擁有一席之地,彆人再無法占有。
該死的意大利人!該死的西西裡人!竟然給她整這一出。
艾波洛妮亞難得有些結巴:“這、這是印刷廠的樣品,我、我並、並不知情、情。”
斷斷續續的詞句,兩頰粉紅,眼神飄忽,更顯得有一種不可言喻的誘惑。
邁克爾凝眸望著她,呼吸自她頭發、脖頸、皮膚散發出的檸檬柑橘花的味兒,一心感激這種神助的發生。
話說出口,艾波才回過神來,這又不是她的錯,為什麼要心虛呢?她惡狠狠地瞪了邁克爾一眼。都怪他這奇怪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