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沐瑤為難猶豫的神色,被雍正分毫不差的收在了眼底。
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她的為難和猶豫因何而來。
一時竟有些愕然。
他前陣子,聽了海東青的事,一直以為瓜爾佳氏膽大包天想要勾引他,因為心裡藏著這個判斷,所以方才進來時,沒想太多,直接就進來了。
大約是對待不重清譽的女子,下意識的輕視。
結果弄到現在,人家其實很守禮,失了分寸的反成了他。
雍正閱人無數,這還是生平頭一次判斷失誤。
他忽然覺得有點尷尬,掩飾性的摸了摸鼻子。
與此同時,腦中又轉了好幾個念頭。
出了錯不要緊,重要的是,事後的補救。
現在再順著瓜爾佳氏的意思,在二門處露天席地的避雨,無異於承認了自己剛才的唐突。
顯然是不行的。
首先,他是皇帝,天下萬民的表率,非必要不罪己;其次,他現在頂著的是老十三的身份,因自己一時不慎,使得十三弟清名有損,他做不出來。
所以,隻好將錯就錯了。
想到這裡,雍正作出身體不適的樣子,苦笑道:“一遇到下雨天,本王膝蓋處便隱隱刺痛,剛又在外麵走了許久,實在有些支撐不住……”
頓了頓,他又露出些許歉意來,溫和道:“還望太常在行個方便,找一乾燥溫暖的房間,待本王稍歇片刻,好轉之後立即就走,絕不過多打擾。”
他說的不完全是謊話。
允祥被圈禁在宗人府時,因牢中濕寒,確實患過腿疾,但出來後,經過一段時間的診治,好幾年都沒有複發了,並沒有他形容的那般嚴重。
但往往七分真、三分假的話更能讓人信以為真。
再加上雍正說話時,配合著的一係列自然形成的反應:臉色蒼白,額間細汗,身形微晃……
演技簡直出神入化到令人發指。
彆說是蘇沐瑤,就是柯南來了,也難辨真假。
且蘇沐瑤又隱隱約約的記得,曆史上的怡親王的確患有腿疾。
那就沒什麼好懷疑的了。
蘇沐瑤反為自己剛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感到幾分歉意,想了想,若另尋一空房間,木炭引燃尚費時間,看怡親王這樣子,恐怕堅持不了太久……
救他人以急,也是為自己積福德。
拿定了主意後,蘇沐瑤索性拋開其他顧慮,坦然道:“王爺,實不相瞞,乾西四所裡,隻住著嬪妾和嬪妾婢女,彆處不用燒炭,唯有嬪妾房間……”
咬了咬牙,正色道:“若王爺不嫌棄,可移步至嬪妾寢房歇息。”
說時,她表現的很鎮定,臉頰卻不免發熱。
她雖完全是一片好意,但怕被眼前之人誤會。
雍正一副正人君子風清朗月的模樣,溫柔的笑道:“承蒙盛情,感激不儘,焉有嫌棄之理?”
蘇沐瑤放了心,在前方引路。
她的寢房並不算大,分為裡外兩間,裡間是臥室,外間是書房,中間隔著一道珠簾門。
來到古代後,為了起居方便,她按照自己的喜好和習慣,重新布置過一番。
書架上,《女則》《女訓》之類的書全被擱置了起來,放著的多是遊記、日誌、傳奇之類的開拓視野的書籍。
臥室裡麵也以舒心為主,明窗淨幾,軟被柔衾。
牆上掛著一副潑墨山水圖;地上的梅花幾案,對稱的擺著兩瓶雪頂春梨;床榻旁的紅木妝台,一應首飾整整齊齊的碼在妝奩盒中,全無一絲雜亂。
雍正原以為,瓜爾佳氏隻有一個婢女伺候,大概會過的不太好,或者說,不太講究。
但進來後,他就發現自己或許錯了。
蘇沐瑤去外間給客人沏茶,雍正坐在方才蘇沐瑤出門時坐過的炕沿上,不動聲色的觀察著。
一個人的臥室,在某種程度上,能反應一個人的性格和生活方式。
當然,不仔細些是看不出來的,主要在於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