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站在噬心穀外用將靈力送入穀內,毀掉他們短短一季度內獲得的修為後,哀嚎聲和詛咒聲總是不絕於耳。沈南音哪怕不說,靜慈法宗也知道他不喜歡聽,他建議沈南音屏蔽聽覺,如此會好一些,可沈南音從不那麼做。
他每次都自虐一樣仔細聽清楚,也不知道到底是為了什麼。
好在這樣的事情,這一季不必由他去做了。
不過眼前的事情,比降靈更加棘手。
這會兒正是忙碌的時候,外門弟子舍間幾乎無人留存,隻有程雪意的房間裡有氣息,氣息還十分微弱。
沈南音靠得越近聽得越清楚,他快步走到門前,抬手敲門,屋內無人回應。
他又開口自報身份:“程師妹,在下沈南音,你還好嗎?”
屋內氣息忽然急促起來,沒任何回應的意思,沈南音等不下去了。
“冒犯了。”
哪怕已經是被程雪意這樣那樣折磨過的關係,他還是對這個人保持著該有的禮節。
他似乎一點都沒怪罪她對他的侮辱。
程雪意望著推門而入的男人,腦子裡冒出這樣的想法。
為什麼不生氣呢?
是人被那樣折磨都不會高興的吧?
還是身份地位那麼高貴的人。
換做是她被這樣誤會與對待,不管出自什麼緣由,有什麼借口,她都會用自己最可怕最狠毒的手段報複回來。
屆時死都隻會成為對方的一種解脫。
可沈南音不但沒那麼做,甚至還來關心她的身體。
門打開的一瞬間,她無法看清逆光站著的人臉。
不過這不妨礙她分辨出他腳步的急切。
雖然急切,他依然是有條不紊的。確定她衣衫整齊,蓋著被子,才放開全部的視線。
沈南音走到床榻邊,精致的雪衣上繡著隻有他那個身份能穿的仙鶴圖騰。
仙鶴口吞日月,意在乾天宗可掌日月的雄心壯誌。
白衣外的紗衣攬著他精瘦的腰身,程雪意對那布料之下有幾塊腹肌記憶深刻。
她張開想說什麼,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不住地咳嗽。
真糟糕,這麼狼狽的樣子被他看見了,他應該很解氣吧。
身為君子——至少表麵上是個無可指摘的君子,他無法口出惡言,不能正麵追究她的責任,那心裡也是記恨的。
他今天來這裡是為了什麼呢,興師問罪的話,怎麼不早點來。
程雪意昏昏沉沉地想到這裡,感覺一陣涼意靠近,她渾身的燥熱得到緩解,不自覺朝涼意靠近。
沈南音本來坐在床榻邊緣,隻占很少的一部分,並不會冒犯到程雪意,也方便為她療傷。
可她自己靠了過來,臉埋在他垂下的烏發和衣袖上,沈南音打開丹瓶的動作微微一頓,半晌才繼續下去。
“這是蘇長老煉製的補氣丹,師妹被畫皮妖吸食了精氣,吃了能補回來。”
……補氣丹。
是有這麼回事。
她沒去拿,因為起不來床。
那畫皮妖也沒吸她多少精氣,她幾乎沒受影響,沈南音如果是專程為了送這個而來,實在是有點多餘。
“大師兄來這一趟,不會隻是為了給我送這個吧。”
她不信是這樣,說話的聲音沙啞無力,身上的疼痛令她心煩意亂。
這麼多年了,還是沒辦法習慣這每季準時到來的切膚之痛。
這全都敗修士所賜。
尤其是眼前這個修士。
程雪意眼神幽冷地望著沈南音,以為他能說出什麼彆的來。
沈南音卻道:“隻是為了這個。”
“……”程雪意努力找回一點精力,目光劃過衣冠楚楚故光風霽月的大師兄,輕聲說道,“我都那樣對你了,你還要給我送補氣丹?”
“你應該巴不得我受罪才對吧。”
沈南音望著她,靜默片刻,雙指並攏,用靈力拭去她額頭細密的汗珠。
他平靜說道:“此事錯在我,師妹隻是被騙了。若非鎮妖塔失守,畫皮妖為儘快增強靈力和報複我而四處蠱惑人心,你也不會有機會……走極端。”
“好在他也怕興風作浪過甚會暴露蹤跡,並未釀成更大錯處。”
“至於那些事……我是男子,無甚大礙,若能解你心頭怨恨,發生了,那就發生了。”
程雪意呆了呆,看著他仁慈寬容帶著神性的臉,隻覺得眼睛好痛。
這是什麼聖父光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