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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是中速,王小虎輕鬆自如地演奏著他的考級練習曲。
車爾尼55。
漸漸地,他流暢地演奏讓每一個為他擔心的人都漸漸忘了為他擔心這件事。
王小虎的演奏速度雖不快,但是每一個音都是紮實的。
彈得也.規範了?
乍得這麼認真一聽,再稍微回想一下,對比上一次安靜聆聽王小虎彈琴的場景,幾個孩兒心裡都有一種感覺,王小虎好像在他們沒有察覺到的地方也發生了一點變化。
從前王小虎坐在鋼琴前演奏時不是這種感覺。
用一個不恰當的比喻,從前王小虎彈琴給人一種橫撐直撞的感覺,但現在有一種淡淡的文雅。
說他文靜了,好像也不是,可音樂就給人一種小溪流過的從容感。
這種感覺一直延續到王小虎彈完錄音要演奏的芭蕾舞曲。
劉豐瑞內心os:牛的牛的
馬可內心os:666啊
小北內心os:哇哇哇
小車內心os:棒。
季洋內心os:帥!
聽完王小虎的演奏,李安怎麼說呢,他為王小虎感到高興。
大概每個老師都有過那樣一段經曆,那段經曆裡總有一個最讓人頭疼的小家夥,老師們總希望有一天這個小家夥能如何如何。
不過李安也不敢太高興,誰知道這個兔崽子哪天忽然又給你爆個大雷。
再說一點小成績而已,在他對王小虎的定義中,王小虎但凡稍微用點心,這都是灑灑水的事。
嗯——總體來說,還行你吧,
李安內心os:就這麼著吧,你小子可彆指望我怎麼誇你,還有你這謝幕鞠躬動作,整得自己和舞台大師似的,彆這麼瀟灑行嗎?
隻見王小虎騷氣地抬起上半身,自認為優雅地下了台,不對,回到了牆根坐下。
眾孩紛紛向王小虎投去‘嗯!’的目光,像是打了一場勝仗。
可偏偏老師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三號考生馬可入場。”
眾孩:馬可加油!
馬可的步伐沒有劉豐瑞有氣勢,也不如王小虎優雅,就像是被老師叫上講台,走路的時候兩隻手輕輕地摩挲著褲邊。
不知是不是在擦手汗。
他停到鋼琴前之後,自然地轉過身,“各位考官老師好。”
鞠躬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是稍息的站姿,右腳外側處於伸出狀態,導致他鞠躬的模樣大概看起來有點像中世紀歐洲宮廷中的某種禮儀。
意識到這一點的馬可收回右腳重新再鞠一躬。
禮畢落座,調整琴凳高度。
馬可個頭可沒有王小虎高,所以他必須把王小虎使用過的琴凳的高度調高很多,才能讓自己找到舒服的演奏姿勢。
一個琴凳挑調了大概有十五秒,他也沒覺得自己耽誤了大家的時間,調好之後聳聳肩,將呼吸調整至最佳,雙手垂至雙腿等待起來。
“降e大調與c小調。”季洋隨機抽查。
果然,參照王小虎剛才被抽查到的a大調音階,他就感覺自己會被抽到降e大調。
兩條音階分彆是他和王小虎彈得最熟練的,他知道師姐是擔心他們彈不好挨刺兒。
謝師姐。
還算順利地完成了音階演奏,馬可接著彈起了他的練習曲。
斷奏練習曲,h.貝爾蒂尼曲。
“噹—”
一枚輕巧的si音在馬可指尖跳躍中升起,接著左手按下一組柱式和弦,右手蹦豆子般的奏出一連串六個音的上行音階。
小調音階偶憂鬱而散發著淡淡的暮氣,像秋日清晨的陰天,給人以蕭瑟感。
而連續的調跳音又帶著一種小而挺拔的生機感。
就在此種感覺中,馬可完成了他的練習曲,用時一分二十四秒。
速度可謂是有夠慢。
但是他清楚隻有在這個速度中,自己才能把失誤率降到最低。
老師說過,提速是技術的最後一步。
他特彆喜歡這句話,不是因為他可以鑽這句話的空子。
是這句話給他一種說明書般清晰感覺,簡單的一句話,他就明白了提速的正確步驟。
提速是技術的最後一步,也就是說,沒有把速度之外的其他技術要素徹底掌握之前,提速都是一個錯誤步驟。
這感覺太酷了。
就像他酷愛的拚裝模型,每一步都等按照嚴格的步驟來,要從若乾組件裡先找到最重要部分,然後依次拚裝,在若乾次的重複之後,最後才能拚裝起一個整體。
所以馬可寧願被老師刺兒兩句,也不想跳過某一步驟。
哪怕有70%的概率,他能成功地用更快速度彈出,然後得到老師的欣賞目光。
即便得到了老師的欣賞目光,這也會讓他產生某種生理上的不適。
因為他知道再讓他彈一次,他可能就會出bug了。
馬可討厭b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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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力所能及之事,背譜完練習曲,馬可從琴板上拿起考級教材,大大方方翻到了他的考級樂曲曲目。
擺置譜架,看了約三四秒,接著不緊不慢彈了起來。
慢速仿佛一直是馬可指下的標配,但不得不說,聽這孩子他彈琴你總會讓人有種很放心的感覺。
就好像他的演奏永遠置身於演奏本身之外,像一段不會出錯的程序,偶爾出點錯也不會讓人覺得如何,有一種機械美感在其中。
李安絕對不是再為馬可描墨添彩。
帶過那麼多孩子,馬可這種類型他確實是第一次見到。
這個孩子非常喜歡在課堂中提問,有時都到了鑽牛角尖的地步。
但李安一點也不煩,馬可不像王小虎,同樣多的問題,王小虎總是七問八問,問的還竟是和上課無關的問題。
而馬可的問題不會脫離他所講的內容,問題之間的關聯性極強,非常有畫麵感,導致他在馬可的問題中也時常會陷入思考。
有一次遇到譜麵標有“adagio”這個速度標語時,他問馬可這是什麼意思,馬可說好像見過,但不知道什麼意思。
這本該是在孩子樂理一級考試中就要掌握的內容。
於是李安重新給馬可梳理了一遍的速度標語,並告訴馬可這個術語叫做“慢板。”
馬可問:“老師,慢板有多慢?”
李安當時本能回答道,“每分鐘56到65拍。”
通常孩子聽到這個答案,心中會產生一個大致的感覺,多數不會再問下去了。
就像數學老師說,1+1=2。
“小朋友們記住了嗎?”
“記住啦!”
“1+1等於幾?”
“2!!”
但是馬可接著又問,“老師,多慢才算慢?”
李安本能地又要用56-65的速度來給馬可定義,可他停了下來。
多慢才算慢?
這個問題觸仿佛觸及到他的靈魂深處,拋開後人為其加上去的定式速度,那麼,到底多算才算慢?
換種方式問,貝多芬的“皇帝”第二樂章是慢板,肖邦的第一鋼協第二樂章也是慢板,肖斯塔科維奇的第二樂章也是慢板。
三位身處不同時代的偉大作曲家所要的慢,莫非真的是一致的嗎?
三位為音樂獻出畢生的音樂巨匠心中所要表達的慢,莫非真的是一致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