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赧然。找補道:“小朋友一定很喜歡。”
“譬如你?”趙曦亭垂眸整理雪糕包裝紙,薄唇染得冰粉,眼角笑意濃洇,整個人很柔和。
孟秋全然聽不得彆人說她小,這是她今晚聽到的第二次。
她十歲出頭,大家就開始誇她思想成熟。
方才不過是一個疏漏,她忍不住抗議,“他們圓滾滾的看起來笨拙,實際上十分靈巧,像沒腿的鵪鶉,確實很好玩,你真的不覺得嗎?”
趙曦亭笑得厲害,挺括的肩膀微顫,凝著光瞧她,“你是挺好玩的。”
“滿大街沒一個像你這樣興奮。”
孟秋下意識往外看,大家確實習以為常,就馬路對麵的一個小朋友拽著媽媽的手要跟過去看。
反正她在車裡,沒多少人瞧見。
孟秋渾然不在意,也不再和他爭辯,沒結果,溫聲說:“人類的審美有多元性。”
“不管大人還是小孩。”
趙曦亭眼眸清明,笑意還留了點尾巴,隻是斯文了許多。
他緩緩眨動眼睫,“你才幾歲。”
孟秋不打算在聖誕老人的問題上和他糾纏。
她握著這疊紙鈔很久了,往趙曦亭那邊推了推。
是兩千塊錢。
趙曦亭看到了,右手捏著雪糕,左手將疊在一起的錢推散,隨意地數了下,他的指骨修長冷白,乾淨得不沾銅臭,連紙幣都變得高尚。
“真不要?”
他勾唇。
孟秋點點頭。
他略作停頓,一雙眼好似慈悲,淡淡抬起,輕笑,“孟秋你先前認真聽我說話沒?”
他這話問得古怪。
孟秋不明所以,像認真的學生,神色端正,“哪一句?”
車窗印出趙曦亭黑色的剪影。
他鬆散地將腿往前伸,輪廓托在夜裡,有些渺茫。
他篤定地啟唇:“你沒聽。”
孟秋還沒想出來,趙曦亭已經將話題扯開。
“你們學校元旦晚會幾點開始?”
他漫不經心地將錢攏在一起,頭也沒抬。
孟秋:“六點。今年燕大請了國家級的劇團來表演節目,應該蠻精彩的。”
她停頓了一下,“如果跨年晚上您和女朋友沒地方玩,一起來看看晚會也是不錯的選擇。”
今年燕大響應號召做中國文化宣傳,營銷做得轟烈,安排了許多新奇的舞蹈,還請了係裡教授做指導,難得一見的高水準。
並且對校外開放,禮堂應當會非常熱鬨。
適合跨年。
趙曦亭將雪糕包裝連同木棒扔進垃圾袋,不疾不徐地抽了張濕紙巾擦手,一係列動作做完才抬起頭。
他挑眼慢悠悠掃向她,嗓音從容。
“你說說,我要是我有女朋友,為什麼在這兒和你吃雪糕?”
孟秋啞然。
可能是那天他在包廂裡的樣子太過遊刃有餘。
孟秋聽喬蕤說,他們圈子裡的人,幾乎沒有空窗期,譬如上次在樓上的那幾個,撲上來的女人太多了,環肥燕瘦鶯鶯燕燕,隻需要對方有幾分趣,便能分出點情分,逢場作幾天戲。
她以為趙曦亭即使沒有女朋友,也是有女伴的。
趙曦亭側過身麵對她,針織衫麵料柔軟,這個角度將他肌理輪廓襯得很漂亮,挺拔而性感。
“我們不過相差七歲,你覺得我這個年紀一定得有女朋友麼?”
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計較起年齡來,都有些執著。
恐怕飯前的話他還記著。
事兒是她惹的。
孟秋乖順地坐著,拿眼瞥了他一下,確認他生沒生氣。
似乎沒有。
但她也不好說是因為他圈子複雜才讓她誤解他們是一丘之貉,慢吞吞地吐字:“也……不是。”
他們中間有一股雪糕甜膩的香味。
趙曦亭盯了她半晌,眼眸惶然變黑,似笑非笑:“找一個不是不行,我在你學校看看,怎麼樣?”
孟秋一怔。
車廂裡光線不明朗,路邊有一盞瑩白色路燈,趙曦亭的臉浸潤在昏暗中,但他的眼睛有一絲微芒,這是看獵物的眼神。
好像隻要那弱小的小動物逃一寸,他便會追一寸。
有的放矢,鬆弛有度,這樣它就永遠也跑不出他的包圍圈。
孟秋有一種錯覺,她離這個可悲的小東西很近。
趙曦亭追問:“問你話呢,怎麼不答?”
“像你這樣的,好追嗎?”
空間過於逼仄,孟秋不知怎麼呼吸急促起來,似乎感知到一些危險,可是車廂裡的一切都很平和。
包括趙曦亭。
他紳士的,謙和的,詢問她的意見,考量她的答案,如同風光霽月的君子。
孟秋手指陷進座椅裡,“我不行。”
趙曦亭麵色絲紋不動,似乎沒覺著她的答案在意料外,隻說:“回答我就好。”
“好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