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雨林夜空中的月亮發著白蒙蒙的光霧,樹乾枝椏的傷痕被劃出濃黑或銀灰的漸層,再漸漸地漾成一層層一道道斑駁的光影。
鳥鳴聲仍在頭頂高處盤桓雲集,範寧行步的速度再次快了幾分。
他剛剛之所以迸現出這一靈感,是因為他突然意識到,回溯類秘儀的原理,好像正是與“從千萬鳥鳴聲中提純所需音響”有共通之處。
最早時在聖萊尼亞大學音樂廳,範寧就目睹過瓊執行這類秘儀。
首先,追溯和洞悉過往的逝去靜默之物,這必然要以“荒”為主導,但對一個具體場所發生的事情進行回溯時,得到的啟示肯定是曆史長河中無數組人來人往、花開花落的畫麵雜糅,就像那些雜亂無章的鳥鳴聲一樣.
此時就需要“鑰”來提供拆解之力,將自己想要看到的目標事物選擇性地剝離出來,再還需要一些靈感的燃料,一些對混沌狀態事物的適應支撐
所以,這類回溯秘儀在搭建祭壇、填充相位時,往往先是需要較強的“荒”、然後是一定的“鑰”和少量的“燭”或“衍”。
——正是瓊所擅長的領域,她目前是“鑰”之邃曉者,而拗轉前的“紫豆糕小姐”是半個“荒”之執序者,這也可以解釋得通,為什麼她在恢複記憶前,會對見證之主“冬風”的秘儀有研習和執行天賦。
範寧覺得很多困惑自己的事情即將揭開。
一群人在俄耳托斯雨林中又走了半個小時,橡樹和灌木的枝椏明顯變低變疏了一點,而且這時範寧看到了一些人造建設物的痕跡。
比如躺在土壤、果殼和落葉裡的、時隱時現的水泥或石板路,還有一些頂梁塌陷、屋脊歪斜、類似便利店或驛站的小房屋,或是斜插倒伏的廢棄鋼架,以及布滿青苔和蛛網的煤氣燈杆。
自然事物的“侵蝕”或“還原”能力無疑是強大的。
不管此前對這裡的工業改造有多徹底,隻要人煙散去數年到數十年,它們就會開始在鋼筋水泥間生長,而如果時間拉得稍微再長點,就會恢複它原來的樣子,僅僅隻能從細節證明曾經有人活動過。
“那個,音樂家先生……”獵人首領終於躊躇著開口了,這兩個被割了手的家夥此前邊沉默邊滴血走了一路,“再往這個方向直線走最多10分鐘,應該就能遠看到聖亞割妮醫院的殘樓了,您看過會……過會是不是先幫我們止下血?”
他訕訕笑著舉起纏著鮮紅繃帶的手掌。
“可以。”範寧並未刻意為難這幫人。
如此又沉默過了七八分鐘,雨林相對再次稀疏了點,鳥聲卻更加稠密了起來。
範寧已經可以看到遠處有一棟老式三連排建築,可能約四層樓高,遠不及那些過於古老的高聳樹木,藍紫色的輪廓被若隱若現地畫在微茫的夜氣裡。
“叮,叮,咚~~”
他沒再多說什麼,在吉他指板上落指扣弦,奏出數顆g弦上的空靈泛音,“繭”的漣漪讓前方兩人手掌傷口上附著的最後一絲紫紅色儘皆剝落。
隻要找到了醫院就行,進去的話這群人再跟著,就有點礙手礙腳了。
三人的身影與獵人們擦肩而過,繼續向前。
按理說是如獲大赦的兩位首領,這次卻沒有第一時間示意大家撤離,甚至沒有連連道謝,就這樣停在了原地。
甚至有相當多人同樣在遠眺視野儘頭的大樓,仿佛眼裡在思索考慮著什麼。
當然,範寧對他們並沒有什麼興趣,他和自己的兩位學生轉眼就把獵人們落在了後麵。
“啾啾啾啾……”“嘰嘰嘰嘰……”數千道紛繁的鳥鳴聲仍在高空盤旋。
走近之後是一條曾經應該筆直寬闊、但現在卻灌木叢生的破碎馬路。
再往前,可以看到這醫院外圍也有類似庭院或金屬柵欄一類的分界設施,隻是現在已經爛得沒有一塊完整的麵積了,乍一望過去,就像一片片憑空浮在空中的藤蔓牆。
樓房的完好程度倒好過想象,至少沒有出現主體結構的崩塌,窗子的玻璃已完全碎裂,留下一個個矩形的黑窟窿,牆體、折角和天花板有一些破損,遍體鱗傷的樹木倔強地從這些豁口處探出。
這些落點運氣不好的種子堅強地活了下來,但活得羸弱、畸形且奄奄一息。
“有沒有點害怕?”範寧往正門雜草叢生的台階走去。
露娜抱著安的手臂,但趕緊搖頭。
“沒想到采風的地方這麼荒涼驚悚,但有機會的情況我還是想跟著旅行,這裡比緹雅危險得多,但待在老師身邊肯定是安全的。”夜鶯小姐貼得很近,但如實回答。
“對了一半,其實你們待在緹雅可能更危險,所以才會叫你們跟過來。”抱著吉他的範寧笑了笑,跨過腐朽且長有蘑菇的門檻。
實際上這裡本來應該有扇對合的醫院大門,隻是它已經潰爛成了沒有任何實際意義的背景,包括邊緣那些能依稀辨認出的類似封條的事物。
“心跳過速的話,可以試著並排站我前麵一點開道,其實潛意識裡的不安全感多是來自後方。”
兩位女孩雖然對老師前麵的話一知半解,但對後麵的建議依言照做後,的確有了很大的踏實感。
醫院廳堂的腳步餘音在徘徊,牆壁被統統刷成濃重的藍紫色,各個房門上沒有任何標識,房間外部的窗戶玻璃全碎,內部走廊上的窗戶又纏著渾濁的黃色膠帶。
範寧覺得自己的靈感在變高,思維中開始出現了輕微的豁口,空氣中的不安仍不肯離去,燈光被最後一次掐滅時發出的淒涼叫聲還在黑暗中蕩漾。
幾人經常在好端端的地麵上看到井蓋,雖然不密,但一路下來也已經看到了好幾個,其豁口下麵似乎有極其低微的哭泣聲,但仔細辨認,隻不過是從雨林灌入破窗的風。
三人直接從邊角的樓梯上到了頂樓,打算自上而下摸排,範寧的調查細致入微,沒有放過任何房間和角落。
這裡的檔案和設施留存遠比範寧想象中的要多。
醫院或許是在查處之後就被匆匆封門,並沒有經曆過一個“搬空”的過程,也沒有像維埃恩故居那樣的故意被人燒毀,其物件的毀損程度僅僅在三十多年的自然侵蝕水平上。
在一連比對了近三十間房內的大量資料日期後,範寧發現日期線的“斷頭”處大約是在87年的10月-1月之間——一個已經縮小不少範圍的估計。
也就是說,大門被教會貼上封條的時間,大概是在維埃恩那一年實現“喚醒之詠”後,再往後的個月到4個月,當然,維埃恩實際上的出院時間應該比“喚醒之詠”早一點,托恩大師作決定搬回故居的時間就更早了。
範寧如此一麵思索,一麵搜查,直到來到走廊儘頭的一間更寬闊的兩門房間。
袖口翻卷的領子裡異樣再起,瓊終於又有了什麼提醒。
他腳步未停,剛準備抬起手臂看一眼——
“轟!!!!!”
如錘擊般的痛覺擊中了大腦,隨後是耳邊令人心煩意亂的低語,一陣又一陣的嘔吐感從範寧胃裡麵翻湧了上來!
恍惚間,隻來得及將吉他背至後方。
“卡洛恩!”“範寧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