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侍的紫瑤看得眼皮子直跳,小聲勸道:“郡主,今日宴席的酒水都是民間香釀,不比宮酒溫和,你小心些……”
黎梨後知後覺,這才隱覺熱意上臉,忙放下酒杯。
自攬星樓那夜過後,她已經估摸不準自己的酒量了,實在不敢放肆。
眼瞧著選人無果,酒水也不得儘意,小郡主興致缺缺,以手扇了扇風,尋思著要不出去轉轉,消消酒氣也好。
正當她準備起身,餘光卻見一道高瘦身影入內。
今日殿內由安煦作管,眾人熟知她的性子,都玩得放肆,各自沉溺於美酒溫柔鄉中,竟沒幾人瞧見這位新客。
安煦倒是瞧見了,她悠悠推開身邊樂伶遞酒的手,不鹹不淡招呼了句:“這是女席,你怎麼來了?”
“老三。”
來人正是三皇子蕭煜玨,他悄然環視一圈,麵對滿殿調笑飲酒的畫麵,忍不住暗暗皺眉,直至見到黎梨獨坐一案,這才微鬆一口氣。
“姑母,侄兒不是有意來擾的。”
他朝身後揮揮手,數位隨從便托著錦盤上來:“天家行宮夜宴,自然是越熱鬨越好。碰巧侄兒前日購得一批餘南美酒,今日就不藏私了,拿出來各處宴客,也想叫貴賓們嘗個鮮、儘個興。”
說罷,他示意隨從們將帶來的美酒交由安煦查看。
安煦與內侍長略一翻聞,知是難得的美酒,當即笑了:“算你有心。”
就近采買的民間香釀自是比不上餘南的美酒,她便招呼著侍女們往各桌上替換。
蕭煜玨趁著眾人忙活,自己也幫著提了一壇,卻繞過數桌,徑直往黎梨那處走去。
“表妹。”
矮案前的少女聞聲抬起眼簾,許是酒意半濃,可以見到雙頰飛霞,眸子裡水光瀲灩,即便不發一言也倒映著數不清的撩人情意。
當真是府裡多少侍妾都比不上啊。
蕭煜玨看得春心搖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黎梨眼見著他毫不避嫌坐到自己身側,盯視的視線也令人覺得黏膩不爽,便不動聲色往旁挪開了些。
“三殿下不用陪聖上宴客嗎?”
蕭煜玨哈哈笑了聲,抬手將酒壇子按到案上:“酒過三巡了,抽空來看看你也無妨。”
他仿佛看不到黎梨蹙眉,隨手開了壇子,眨眼就給她斟滿了一杯:“有段時日不見,表妹都與我生分了,你對著老五尚且喚一聲‘五哥’呢,怎麼見了我就叫‘三殿下’,可是在埋怨我平日裡不常陪你?”
“……”
這人是哪來的自信?
黎梨麵無表情轉開視線:“殿下說笑了,你已有家室,朝和不敢逾矩無禮。”
蕭煜玨好笑道:“表妹說的是哪裡的話?我皇子妃正位空懸……”
“正位空懸,但側位可是占著人的。”
黎梨微微擰眉:“聽聞瞿靈姐姐前幾日才入皇子府,殿下與她有著青梅竹馬的情分,如今又是她的郎君,怎麼能說沒有家室呢?”
“我當是什麼呢!”
蕭煜玨展眉大笑:“妾室就是妾室,怎可作正妻論?”
他忽而眼睛一轉,恍然大悟道:“表妹可是吃味了?”
黎梨:……你吃糞了,腦子裡的東西這麼臭!
蕭煜玨聽不見她的腹誹,誌得意滿地湊過來,又將方才斟的酒遞到她嘴邊,竟是想要當殿喂她,嘴裡還七葷八素地哄道:“表妹彆惱。”
“若說青梅竹馬的情分,誰能比得過你我表兄妹二人?我的正妻之位一直留著,難道你還不懂我的心意嗎?”
那邊的紫瑤看著他的舉止,緊張得手心冒汗:“郡主……”
黎梨偏頭避開他的手,趁著他晃神,一把奪過他手裡的酒杯:“殿下自重,我自己來。”
香風迎麵飄過,酒杯落到了少女手上,她捏著杯盞,絲滑的衣袖下滑些許,露出半截瑩白的皓腕來。
蕭煜玨目光微凝,終於想起了今日的來意。
自那日在攬星樓門口撞見雲諫,後者身邊的神秘身影總是縈繞在他腦海裡,叫他十分在意。
攬星樓那樣窮奢極欲的酒色之所,若與雲諫共處之人真是黎梨……
他不覺冷嗤了聲,女子貞潔事重,不清不白的人,再尊貴也不配做他的皇子妃,頂多看在那張臉的份上,勉強容她做個妾室。
黎梨被他陰森的目光看得汗毛微豎,總覺得哪裡不大對勁。
她轉著手中的杯盞,遲遲不動:“餘南美酒性烈,我恐怕……”
“那就彆喝了吧。”
蕭煜玨即聲打斷,黎梨沒料想到他如此爽快,正覺詫異,下一刻就見他雙手擒來,似乎是想取走她的酒杯。
黎梨急忙鬆手避讓,卻不留神他動作一轉,直接扯住她的袖子粗暴往下捋。
她隻覺臂上一空,殿裡堂風拂過,陣陣冰涼,這樣的冒犯叫她再也憋不住火,也不管對方是何身份,瞬即抽回袖子,直接將滿桌的酒菜拂到他身上。
酒水菜汁淋了蕭煜玨半身,自詡風流的三皇子立刻變成了一隻潲水雞。
他眼中噴出火來,卻不是因為此刻的狼狽,而是——
“你這賤人——”
他看到了!
她的手臂上空得像張紙,守宮砂早就沒了!
蕭煜玨狠色上臉,猙獰地咬住了後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