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塚八藏揮散腦海中最壞的猜想,推理最忌諱參雜個人情緒。
澡堂距離倉庫很近,正因為很近,是個人都知道呆在這裡嫌疑很大。
現在是夜晚,天色很黑,供人藏匿的地方不少。隻要有心,不是不能悄悄混回操場,假裝自己一直在大部隊裡。
淺早由衣為什麼會留在這裡?因為她確實什麼也不知道嗎?
“澡堂……”鬼塚八藏身後,降穀零喃喃自語。
他想到了,澡堂最特殊的地方。
金發青年抬起頭,被教官像抓嫌疑人一樣圍住的女孩子看見他,眼前一亮。
她眼巴巴瞅著他,希望他能說些什麼,幫一幫她。
降穀零相信淺早由衣是清白的。
正因如此,他更應該幫教官偵破這個案子。
“洗衣機。”降穀零開口。
“澡堂裡有水和洗衣機。如果要洗掉血跡和硝煙反應,澡堂是最好的選擇。”
作為警察學校的學生,他們在課上學過清理犯罪痕跡的專業知識。
肥皂、小蘇打、漂白水、白醋乃至一些生僻的化學物都能在警校澡堂找到,之前來這裡洗衣服的學生會將清洗工具放在澡堂不帶走。
澡堂中洗衣機運作的聲音嗡嗡作響,滴的一聲,不知是哪個學生的衣服洗好了。
“你之前那套衣服在哪裡?”鬼塚八藏問淺早由衣。
十幾雙眼睛盯著她,一旦淺早由衣說“在洗衣機裡”或者“不小心遺失”,她的嫌疑將迅速暴增。
如果證據被銷毀……哪怕證據不足,他們也絕不會輕易放過嫌疑人!
所有人都在等她的回答,棉質的睡裙讓女孩子顯得格外柔軟無害。
目光越過人群,淺早由衣看了降穀零好一會兒,她慢慢開口:“在臟衣籃裡。”
她溫吞地說:“我連身上的泡沫都來不及衝洗乾淨,哪裡來的時間洗衣服呢?”
臟衣籃裡的衣服被翻了出來,緊急送檢。
檢測結果顯示:沒有血跡,沒有硝煙反應,沒有被害者指紋。
什麼也沒有,隻有淺早由衣自然殘留的生物信息,是再正常不過的換洗衣物。
警察調出了學校裡的監控,澡堂外的監控拍得清清楚楚:淺早由衣抱著洗漱用品走進澡堂是在集合前二十分鐘,她中途沒有離開過澡堂。
不在場證明充分。
線索斷在這裡。
“暫時沒有你的事了,淺早。”
鬼塚八藏既鬆了口氣,又因找不到真凶而焦躁:“之後可能還有警察找你詢問一些細節,好好配合。”
“好的教官。”淺早由衣打了個噴嚏,她隻穿睡裙吹夜風吹感冒了。
“頭發還是濕的。”降穀零小心地碰了碰女孩子的發尾,擔心地說,“我帶你去醫務室喝杯感冒藥。”
淺早由衣乖乖點頭,她明天要交一份不在規定時間集合的檢討書,很不想寫。
“諸伏卿。”淺早由衣雙手合十,“全世界最善良的諸伏卿,你忍心看我一個病人——阿嚏!熬夜寫檢討——阿嚏——嗎?”
諸伏景光抽了張紙巾給她,熟練地妥協道:“好的陛下,為您分憂。”
擦紅鼻子的陛下非常滿意,接過降穀卿遞來的鴆酒,豪邁地一口悶。
“辣死了。”淺早由衣嘶嘶抽氣,“用感冒衝劑熬薑湯,你是從橫濱進修回來的黑心醫生。”
“總比你明天躺在床上貼退燒貼好。”降穀零把杯子挪開,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發。
在澡堂耽誤太久,女孩子的濕發在自然風中被吹到微乾,隻是這樣容易頭疼。
“由衣要的吹風機,降穀要的電腦,都拿來了。”
萩原研二和鬆田陣平一前一後走進醫務室。
“要電腦乾什麼?”淺早由衣貓貓探頭,“降穀君也被罰檢討了?憑什麼你可以用電子版,我隻能手寫稿。”
諸伏景光:“溫馨提示,不是你寫。”
淺早由衣:“我沒有非議你的意思,全世界最善良的諸伏卿!”
降穀零打開電腦,迅速敲擊鍵盤。
“我們想查監控。”伊達航解釋說,“聽教官說,他們趕去倉庫時隻看到了地上的血跡,沒有看到屍體。”
失蹤的上野友江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能在槍響和教官趕到之間短短幾分鐘帶走屍體,凶手一定有移動工具。”鬆田陣平打了個響指,“其中最有可能的是——”
“垃圾車。”降穀零把電腦屏幕轉向他們。
監控畫麵中,一輛垃圾車駛離警察學校,司機的臉藏在防窺玻璃後。
“倉庫旁是供清潔人員進出警校的小門。”降穀零在屏幕上模擬犯罪過程。
“凶手假扮成清潔工進入倉庫,開槍殺人,將屍體塞入垃圾袋,拖進車裡,而後開車離開。”
整套流程熟練又高效,在警察被槍聲吸引來之前,垃圾車已然駛離這條街。
“想要完成這樁犯罪,需要達成一個前提。”降穀零豎起食指,“凶手確信被害者上野友江在倉庫中。”
凶手需要做的事情隻是開槍。當假清潔工走進倉庫的時候,迎接他的是一個失去行動能力的上野友江。
“由此可以判斷,”降穀零麵沉如水,“凶手還有一個在警校的同夥,對方完成了綁架上野友江到倉庫的工作。”
“這也是凶手沒有使用消音器,任憑槍聲響徹警校的原因——他在掩護他的同夥。”
這是一樁警校內部人員聯合外人的共同作案!
那個人仍在學校裡麵,在他們中間。
“教官他們會查的。”凝重的氣氛中,諸伏景光用緩和的語氣說,“絕對會抓到犯人。”
“犯人在我們中間嗎?真讓人不安。”萩原研二歎氣,“小由衣不用害怕,我們會保護你的。”
“彆小看我。”淺早由衣屈起手臂展示她的肱二頭肌,“我這幾個月的特訓可沒有白練。”
鬆田陣平無情地戳戳她胳膊上的軟肉:“免了,犯人可是綁架了一個比你高比你壯格鬥課成績比你好的家夥。”
“那又怎麼樣?”淺早由衣打開吹風機,在嗚嗚的風聲中一邊吹頭發一邊得意洋洋地晃腦袋,“我有頭腦。”
超一流的頭腦派如今點亮了武力值,她都替她的敵人落淚。
淺早由衣(謙虛版):這麼厲害我真是不要命了。
什麼是酒廠正式員工的含金量啊(戰術後仰jg)
即使是組織在休息日臨時通知的加班也能完美應對,儘顯酒廠在編員工職業素養。
冷白的月光籠罩人間,照耀早已被人遺忘的角落。
卷簾門緩緩落下的聲音回蕩在灰塵遍布倉庫裡,逆光的身影投下濃鬱的黑暗,遮住水泥地上掙紮的人。
上野友江背在身後的雙手被麻繩磨出道道血痕,嗚嗚的掙紮聲淹沒在塞入口中的布團裡。
男人用最後一絲力氣仰起頭。
記憶的最後,是一雙居高臨下俯視他的綠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