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鳳寧氣得漲紅了臉,怒道:“大伯母,我二嫂路上遭遇流寇,行李都被搶了,命都差點丟掉,哪來的金銀填給你?這事情敬茶那天二哥也說過的,我二嫂受了驚嚇就一直生病,你居然有臉來問她要錢,還把她欺負成這樣,你還要不要臉了?”
“寧姐兒,你怎麼跟長輩說話呢,我、我也不知道她病得這樣重。”
“你眼睛看不見麼?大伯母,我二嫂要是有個什麼不好,你就等著吧!”
“她自己生病,又不能賴我……”崔氏一邊說,轉身出門趕緊溜了。
楊姨娘則一臉驚惶尷尬,跟著就想跑,謝鳳寧一把揪住她,罵道:“姨娘好本事,虧你還是二房的人,你倒是當了大伯母的狗腿子,來害我二嫂來了。我二哥到底哪裡對不住你?你還有良心沒有!”
“寧姐兒,我真不是,都是她拉我來探病……”楊姨娘滿臉臊紅,情急道,“我給讓哥兒媳婦賠罪了,讓哥兒媳婦莫怪,我真不知道。”
謝鳳寧也不聽她囉嗦,一直攆著崔氏和楊姨娘轟出去,咣當一聲關上大門,趕緊回去看葉雲岫。
看她氣呼呼的樣子,葉雲岫反倒要來安慰她,忙說自己沒事。
“都是謝鳳鳴誆我,我去了主院,才知道她們說要做襖子,布料都還沒買來。謝鳳鳴這個不要臉的,跟她那個娘一路貨!”謝鳳寧見葉雲岫還好,才稍稍放下心來,氣呼呼在椅子上坐下,罵道,“我真是煩透這一家子了。”
這話葉雲岫深以為然。
她反正是無法理解,既然這麼一大家子,曲裡拐彎的各種關係,又不親,怎麼就非得硬要在一起過。
晚間謝讓果然回來得比較晚,天都黑了一會兒了。葉雲岫和謝鳳寧正在吃飯,見他凍得搓著手進來,謝鳳寧趕緊起身去給他盛飯,葉雲岫則拎起桌上的茶壺,默默給他倒了杯熱茶。
謝讓因這一杯茶竟有些受寵若驚了,含笑接過來,暖呼呼捧在手裡喝了幾口,笑道:“我去洗個手,就來跟你們吃飯。”
謝鳳寧端著飯碗進來,問道:“二哥,你今日進城是有什麼事呀,走的時候都快午時了,下回可不能這麼晚了,怪叫人擔心的。”
“無礙。”謝讓笑道,“是有些瑣碎的事情,我心裡有數,你們不要擔心。”
他既然沒說,謝鳳寧也就沒再追問下去。
晚飯是厚厚的麥仁粥,滿滿都是小麥的原香,配上自家醃製的小菜,吃著舒服。葉雲岫認認真真乾掉一大碗,便甩著兩手,慢慢悠悠圍著院子轉悠幾圈,散步消食。謝讓和謝鳳寧在廚房洗碗,隱約能聽到謝鳳寧嘀嘀咕咕的聲音,顯然是在為白天的事情告狀。
謝讓對崔氏能做出這種事情並不意外,氣的是崔氏竟這般下作,趁他不在家的時候,還故意支開謝鳳寧,合著吃柿子挑最軟的捏,專門欺負一個溫順病弱的新婦。
他一時也沒說什麼,安撫了一下妹妹,收拾好各自回屋。
“白天沒嚇著你吧?”
葉雲岫搖頭。
“明日我找她去,必定不能讓你白白受這個委屈。”
葉雲岫再搖頭,乖順地笑了下說:“反正我也沒吃虧,鳳寧就回來了。”
謝讓進城買了二兩人參,當然隻是普通品級的參,那些上好的老山參他即便傾家蕩產也買不起。二兩人參剛好花掉一兩銀子,請藥鋪給細細地切了。謝讓把一匣子切好的參片參須拿給葉雲岫看,交代她每日早晨放上少許,衝一杯參茶喝。
葉雲岫在吃食方麵一向是很聽話的,認真點頭答應著。
謝讓今日進城不止這一件事。他心中糾結,要不要把葉家的事情告訴她。
他今日進城,特意去府衙門口繞了一圈,官府告示緝拿她的嫡親兄長和兩個堂兄。所以葉家其餘男子,應當已經落入朝廷手中,至於如今他們的生死,告示並未提及,家中女眷則全部充入教坊司。
亂世當頭,府衙門前各種降罪、海捕的告示貼得滿滿當當,幾乎都是與昭王叛軍相關的,謝讓來回看了兩遍,確定海捕告示上並沒有葉家女眷的名字。
他不知道這裡邊的原因,是官府信了葉雲岫已外嫁,懶得再核實追捕一個弱女子,還是另有其他內情。他心中暗自慶幸,葉雲岫總之是暫時安全了。
看著麵前柔弱乖巧的少女,謝讓心中一歎,罷了,有些事情忘了也好,其實不必知道。
“我有個東西給你。”謝讓溫和一笑,拿出一根發簪遞過去。
葉雲岫接過來,是一根木簪,簪身纖巧,簪頭彎曲鏤空成祥雲紋樣,紅灰色,帶著一種木質的清香。
葉雲岫一眼喜歡,這個好,輕巧簡約,日常戴可比每天戴一朵偌大的絹花好多了。她開心地拿在手裡把玩,問道:“你今天給我買的?”
“不是買的,這個倒不必花錢。”謝讓笑道,“我自己做的,用的是桃木,昨晚才打磨好,一早沒顧上給你。”
“桃木?”葉雲岫把木簪湊近鼻子嗅了嗅,笑道,“怪不得有點香。”
“嗯,我特意找的一棵老樹的桃木芯材。”謝讓說道,“桃木辟邪,驅邪祟、扶正氣,你不是受了驚嚇嗎,以後就戴這個。”
葉雲岫把桃木簪插在頭上試了試,心裡卻忍不住嘀咕,她這個異世來的遊魂,不會也算邪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