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讓第二天一早去主院請安,崔氏見了他,臉上掩不住的心虛,躲躲閃閃生怕謝讓發難。
她當然知道謝讓兄妹不好拿捏,隻是金銀財寶更誘人,崔氏原本打量著,趁著謝讓兄妹不在,一個小小的葉雲岫好對付,隻要把錢弄到手,任他謝讓兄妹兩個能奈我何。
哪想到費了半天功夫,那黃毛丫頭啞巴一樣把人氣個半死,還忽然病得要死了一樣。
崔氏忐忑了一晚上,葉雲岫病成那樣,萬一真有什麼閃失,旁的不說,謝讓張揚出去,告到宗祠,她這個長輩的名聲可就完了。
冬夜漫長,晨昏定省的規矩由來如此,雞鳴時分天不亮,醜時就要做好準備,卯時一到,就得候在長輩門口等著請安。
而事實上,祖母老人家也是很知道享福的,才不會那麼早起,總得讓人好好等上一陣子。
這陣子嚴寒天冷,加上老王氏生病,等的時間就尤其長。天色還沒放亮,前廳點著燈,一群孝子賢孫坐在廳中,苦等著老太太起床。
謝讓來了以後也沒多說話,靜靜地坐在那兒,品著手裡的熱茶。
謝寄瞅了他兩眼,哼哼道:“謝讓,你們二房一個個的怎麼都沒規矩,你祖母病重,你那新婦說是染病,不來儘孝也就罷了,怎麼寧姐兒今天也沒來,楊姨娘也沒來?”
“楊姨娘我不清楚,她是我父親的妾室,我又不能整天盯著她。”
原本他還打算等祖母出來再找人說理呢,這會兒三叔既然起了頭,謝讓便放下茶盞,平淡說道:“鳳寧沒來,在屋裡照看她二嫂,我那新婦昨日勞大伯母親自教導,驚懼惶恐,病情突然就加重了,我也是沒法子。”
崔氏臉色驟變,急忙搶白道:“讓哥兒,大伯母就隻是好心去你屋裡探個病,說了幾句家常,我明明沒做什麼,你可不能這麼說話,無端讓人誤會。”
“確實不該讓人誤會。”當著大房一堆人、三房一堆人,和兩個丫鬟的麵,謝讓把崔氏昨日乾的事情平平靜靜敘述了一遍。
完了他起身施禮道:“大伯母恕罪,您好歹是長輩,我替雲岫和鳳寧給您賠個禮,鳳寧不該罵你不要臉皮,雲岫也確實拿不出錢來給大伯母,還請大伯母見諒。”
“隻是希望大伯母下次有事,隻管吩咐給我,雲岫和鳳寧自有我來管教,不要趁我不在親自跑去我屋裡,無端引起誤會。”
他一番話說下來,句句自責,句句不失禮數,卻弄得崔氏麵色紫漲,臉紅脖子粗,卻還找不到由頭發作。
謝誠在一旁看著自家老娘難堪,責怪道:“三堂弟,我母親總歸是長輩,你有誤會私下裡說,你身為晚輩,怎能當著這麼多小輩說這些!”
“大伯母恕罪,下不為例。”謝讓十分平淡的語氣,卻分明是冷然告誡。
他笑了下,語氣忽然一轉,笑道,“說起來,我昨日去陵州城裡抓藥,倒聽人提起大堂兄了,好像說看見大堂兄去了什麼春仙樓……”
謝誠臉色一變:“胡說,沒有的事……”
謝讓笑笑,兩手抬起整理了一下衣袖,不再言語了。
他每天忙得很,哪裡見過謝誠逛青樓,隻是這人狗改不了吃屎,隨口一詐他自己就招了。
先不說謝氏家規,學政也有規矩管束,謝誠還一心指望著讀書科舉、重振謝家門楣呢,若是被人拿住出入青樓的把柄……嗬,希望能讓大房安分一陣子吧。
老王氏如今厭惡謝讓,自然沒眼看他,老太太的飲食日用素來比其他人好上不止一個等級,吃獨食的,自然不會留飯,所以請安倒也簡單,等她出來見個禮說句話,就可以走人了。
謝讓回到小院,果然兩個小女孩兒家都還沒起呢,他也沒進屋,徑自去廚房張羅早飯。
以前家裡就他跟鳳寧兄妹兩個,吃飯倒也簡單,如今家中添了一口人,且葉雲岫身子病弱,謝讓難免得在膳食上多花點心思。他昨晚泡了麵引子和紅豆,進到廚房便不急不躁地煮豆、發麵,怡然包起了豆沙包。
等到日頭高升,兩個女孩兒睡足了起來,謝讓這邊一大鍋豆沙包已經出鍋了。紅豆健脾補血,正合女孩兒家吃,謝讓打算吃了早飯再包一鍋放著,這幾日的早飯晚飯就好對付了。
手裡有錢應急,中午他就上街買點肉,做了一頓乾豆角燉豬肉。
楊姨娘那邊一連忐忑幾日,拿了兩雙親手做的鞋襪來給葉雲岫賠罪。謝讓把鞋襪收下了,借口葉雲岫養病,門都沒讓她進。
期間外祖父使喚周元明來了一趟,送來一隻殺好洗淨的雞,用荷葉包著拿來的。謝讓會意,悄默聲收起來,留著燉給葉雲岫補身體。
周元明這陣子聽說謝讓剛娶過門的新婦病重,還忍不住擔心了一下,等見到葉雲岫本人,卻見她慢慢悠悠圍著小院散步曬太陽,明明是見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