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腐的風。
刮遍了兩京。
南、北直隸無數官員、家眷被誅殺。
卻影響不到那些傳承多年的東南大族。
故曰:“百年王朝,千年世家。”
有的家族,唐朝時就有了,宋朝時就地位顯赫了,等到元朝時更是被奉為座上賓,及至大明朝,依然屹立不倒。
甚至,大明朝亡了,大宗大族仍源遠流長。
新安江。
在神跡展現之後,就成了無數東南大族趨之若鶩的地方。
此時,新安江兩岸,都變為江南富貴大家的臨江彆業。
在各家經營之下,每一處的綠植風格都決然不同。
前一家是黃楊之間雜以雞爪槭,以黃葉配紫花。
後一家便養出一圈紫葉小檗刺籬,繞以樟樹。
更有的人家乾脆不取木本,隻以粉花繡線菊、馬蘭、貫眾等堆栽而成茵圃,再擱幾塊爬滿扶芳藤與淩霄的太湖石。
種種名色,各擅勝場,偏偏又連綴成片。
是以舟船行於江上,兩邊的綠植花色不斷變換,時而妖冶嫵媚,時而清新脫俗,絕無雷同之感。
這會兒夕陽尚有餘光,給這一片景致又染上一層半透亮的酡紅,更增添了無限變化,令人目不暇接。
江水緩緩流著。
就這新安江昏景,在天下間亦是少有,任誰能看出一個多月前,這裡如同人間末世一般?
淳安縣。
看不見新安江的地方。
海瑞、徐渭和李時珍站在泥濘中。
眼前的廢窯裡,每個窯洞都住滿了人,小的窯洞裡,住的是一家四口,大的窯洞裡住的是老少七八口人,有的喪親絕口的人家,幾家在搭夥兒過日子。
十幾口破窯,加上臨時搭建的茅草棚,竟是住了上百戶人家,儼然一座貧民窟。
雖然還沒完全入夏,但窯洞裡麵悶熱無比,為了透氣涼快,人隻能擠在棚子裡。
一路走過去,蠅蟲嗡嗡作響,滿天亂飛,臭氣熏天,彆說是住人,哪怕多站會兒便覺得惡心。
看到眼前這幕煉獄的場景,徐渭低著頭不忍去看,李時珍憤怒無比,海瑞默默走著。
倒不是說海瑞沒有人性,而是海瑞所見多了,比這樣民不聊生的場麵也見過。
臨海之地,總少不了倭禍,不論是海瑞之前當教諭的福建南平,還是海瑞老家的海南。
在遭受倭寇肆虐後,和這一樣令人怵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