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船隻參差不齊,有的船帆破舊,有的船身還帶著修補的痕跡,船上水手們也是神色各異,有滿臉惶恐的新兵,也有一臉不情願的家族私兵。
當先一艘大家族的戰船,船頭繪著醒目的家徽,耀武揚威地衝在最前麵。船上的指揮官還在大聲吆喝著鼓舞士氣,可話音未落,寶島船隊的炮火便呼嘯而至。
一枚炮彈精準地落在船頭,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船頭瞬間被炸得粉碎,木屑與殘肢斷臂四處飛濺,江水洶湧而入,船上的人發出淒慘的驚呼,未等他們反應過來,戰船便開始迅速下沉,船上水手們紛紛跳入海中,拚命地掙紮。
旁邊一艘稍大些的戰船見狀,妄圖轉向逃竄。然而,寶島船隊的炮火如影隨形,一連串的炮彈在其周圍炸開,掀起巨大的水柱。有幾發炮彈直接擊中船身,船舷被炸出幾個大口子,火焰迅速蔓延開來。
船上的人亂作一團,有的在奮力撲火,有的則不顧一切地朝著船尾擠去,隻盼能有小船放下逃生。
慌亂中,不少人被擠落水中,被洶湧的波浪瞬間吞沒。
還有一艘家族戰船,試圖憑借船速逃離戰場。但寶島船隊的一艘快船迅速包抄過來,緊接著便是一陣猛烈的炮火齊鳴。炮火之下,那戰船的桅杆被打斷,船帆如斷線風箏般飄落。
失去了動力的戰船在海麵上打著轉,成為了活靶子,後續的炮彈不斷地落在船上,將其炸得千瘡百孔,躲在船艙裡的上百名士卒也被炸上了天,在漫天的碎屑中,戰船緩緩地沒入了江底。
一時間,江麵上各大家族的戰船或熊熊燃燒,或迅速沉沒,幸存的船隻則像沒頭的蒼蠅一般,倉皇地向四麵八方逃竄,隻恨爹娘少生了幾條腿,原本看似浩浩蕩蕩的船隊,此刻已潰不成軍,隻剩下無儘的混亂與絕望在波濤中蔓延。
“這一幫炮灰,真是不頂用。”宏光帝陳常寧十分氣憤地說道。
箭在弦上,他儘管心裡再舍不得,也隻能把長江水師主力派出去了。
當初南北議和,周進出任內閣首輔時,曾以原價向金陵這邊,賣出了許多軍火,故而長江水師主力戰船上的炮火配備,倒也還算密集,和張詩興名下的寶島船隊,打得有來有回,戰損比居然可以達到一比一。
這讓宏光帝陳常寧不由得心中竊喜。要知道,他執掌長江水師主力多年,鬆江海貿稅收也有很大一部分,投入到了長江水師的營建、擴充之中。
如今,長江水師已從當初不到五十艘大小船隻,不足一萬人,發展到現在,擁有大小船隻上百艘,將近兩萬人,大小火炮上千門。
相比之下,張詩興的寶島船隊,就有些實力不濟了。
他這次前來救援,也不可能傾巢而出,總得留下一部分機動兵力,保證寶島附近海域的控製權在己方手中,故而大小船隻僅有數十艘,兵力不足一萬人,大小火炮將近六百門,比起長江水師來說,規模上還是差了一些。
若是雙方的戰損比,一直維持在一比一的水平,那這場水戰,對於張詩興來說,便可以直接宣布失敗了。
張詩興隻得命令寶島船隊且戰且退,等後撤至黃埔灘江麵時,或可依托岸上的防禦工事,扳回己方炮火不足的相對劣勢。
看到寶島船隊開始且戰且退,宏光帝陳常寧不由得心中大喜。他雖然一再叮囑前方將領,須得提防岸上炮台,但終歸壓抑不住一種畢其功於一役的念想,下令長江水師主力保持積極進攻態勢。
陳常寧下達了積極進攻的軍令之後,一直跟在長江水師主力後頭的韓家船隻也變得活躍起來。船速越來越快,向著黃埔灘方向直衝而去。
陳常寧心想,讓韓家船隊試一試黃埔灘岸上防禦工事的虛實也行,便讓長江水師主力讓出一條前進通道。
韓家的十幾艘船隻如先鋒部隊般衝在前列,船頭劃破水麵,濺起白色的浪花。
當他們逐漸靠近黃埔灘時,岸上的防禦工事終於有了動靜。
沉悶的炮聲響起,一枚枚炮彈呼嘯著飛向江麵。然而,那炮彈的威力卻遠低於預期,發射的頻率也稀稀拉拉,落點更是參差不齊。
隻有一艘小船不幸被炮彈擊中,船身瞬間被炸得粉碎,木板與雜物四散紛飛,船員們慘叫著落入水中。
但韓家的其餘船隻卻幸運地躲過一劫,繼續朝著目標前進。
他們一邊前進,一邊向岸上發起炮擊,黃埔灘上有好幾處院落被炮火擊中,掀起滿天煙火。
宏光帝陳常寧見狀,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在他眼裡,鬆江知府張應華不過是個隻會舞文弄墨的文官,對於軍爭之事一竅不通。眼前這黃埔灘的陸上防禦工事如此簡陋,如此不堪一擊,便是最好的證明啊。
“哼,量你們也翻不出我的手掌心。”他心中暗自嘲諷,被勝利的喜悅衝昏了頭腦,毫不猶豫地發出了全軍總出擊、攻占黃埔灘的動員令。
“先登陸黃埔灘者,重重有賞。”陳常寧大聲說道。
最新命令傳達給前線將領後,刹那間,長江水師的眾多戰船如洶湧的潮水,千帆競發,向著黃埔灘洶湧而去。
戰船的船頭高高昂起,仿佛在向敵人示威。水兵們在甲板上忙碌地穿梭,準備著登岸作戰的器械。隨著距離的拉近,他們逐漸踏入了岸上防禦工事的炮火覆蓋範圍。
起初,他們並未察覺到危險的臨近,依舊保持著高速前進。但很快,黃埔灘上的防禦工事像是從沉睡中蘇醒的巨獸,展現出了真正的威力。
原本稀疏的炮聲變得密集起來,一枚枚炮彈精準地落在戰船周圍,掀起巨大的水柱。戰船在波濤中劇烈搖晃,有的被炮彈直接擊中,船身瞬間起火,船員們在火焰中掙紮哀號;有的則被水柱衝擊得失去平衡,相互碰撞在一起,木板破裂的聲音響徹海麵。
陳常寧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原本以為的不堪一擊,此刻卻成了致命的陷阱。
長江水師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前進不得,後退不能,隻能在炮火中苦苦掙紮,而那黃埔灘上的防禦工事,依舊在不斷地噴吐著火舌,似乎要將一切來犯之敵徹底吞噬。
哪怕宏光帝陳常寧再如何蠢笨,此刻也能猜測道,韓家船隊一定是暗中投敵了,他們故意衝在前麵,看似毫發無損,實際上卻意在引長江水師主力入轂啊。
宏光帝陳常寧氣得大叫一聲“韓厲誤我”,便一頭栽倒在甲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