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話,讓左昆山心中泛起了波瀾。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渴望,畢竟那至高無上的皇位,對任何一個有野心的人來說,都有著難以抗拒的吸引力。
他緩緩走到營帳中的地圖前,凝視著金陵的位置,手指不自覺地輕輕敲擊著桌麵。
然而,片刻之後,左昆山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搖了搖頭,長歎一聲:“事情恐怕沒那麼簡單。你們且想想,長江水師主力覆滅,這固然是削弱了宏光帝的力量,但韓厲家族投降,江南東林黨人也因此相互猜忌,不再團結。如今的局勢,就如同一個搖搖欲墜的大廈,看似一推即倒,可若真接手,卻也麻煩重重。”
心腹們麵麵相覷,不太理解王爺的意思。
左昆山繼續說道:“我若此時謀位登基,固然能一時風光。但周進一係主力虎視眈眈,他們的力量不可小覷。咱們寧南軍雖有一定實力,可在這各方勢力犬牙交錯之時,又能支撐多久?一旦周進揮師南下,我等怕難以抵擋。到那時,這皇位豈不成了燙手山芋?”
營帳內一片寂靜,眾人都在思索著左昆山的話。
左昆山又想起了往昔的種種紛爭,這天下大勢,變幻莫測,一步走錯,便是萬劫不複。
他深知自己雖有野心,但也不能盲目行事。
蓉城,那是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有著天然的屏障,易守難攻。在那裡,他可以暫避鋒芒,積蓄力量,以待來日。
而且,他本身就以兵部堂官身份兼任閩浙總督,這是當初支持宏光帝陳常寧即位時所談好的條件,現在走馬上任,也算是名正言順。
“傳本王命令,全軍整頓,準備前往蓉城。”左昆山終於下定了決心,聲音堅定而有力。
心腹們雖有些失望,但也不敢違抗命令,紛紛領命而去。
左昆山望著營帳外忙碌的士兵,心中五味雜陳。他知道,這一決定或許會讓他失去眼前登上皇位的機會,但卻可能為他贏得未來更多的可能。
在這亂世之中,生存與發展才是首要之務啊。
寧南軍開始緩緩撤離,向著蓉城的方向進發。左昆山騎在高頭大馬上,望著金陵的方向,眼神中既有不甘,又有一絲慶幸。
他不知道自己的這一選擇是否正確,但命運的車輪已經開始轉動,他隻能帶著自己的軍隊,向著未知的未來前行,在這亂世的烽火中,努力尋找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
寧南軍營中將校,剛開始還擔心會遭到朝廷官員的追責,畢竟他們奉命負責金陵外圍防務,現在一走了之,是不是有些不大好?
好在連續幾天,金陵城中都沒有傳出任何消息,諸位將校這才放下心來。
他們不知道,金陵城中的宏光帝,此時也在殘垣斷壁中,為自己的命運而苦苦掙紮。
韓氏家族和南安郡王府趁著宏光帝陳常寧在前線兵敗的契機,在金陵城中放了一把火,當時全城騷亂,韓氏家族和南安郡王府,主仆合計數百人,躲在人群中逃出城外,便很快不知所蹤了。
陳常寧留在金陵的那些人馬,忙著救火和疏散人群,根本沒有注意到,也沒有那麼多人手,去探聽這兩家人的去向。
等到宏光帝陳常寧回到金陵,偌大皇宮,便隻剩下了幾處偏殿還能勉強住人,其他地方都被大火燒毀了。
偏偏屋漏逢陰雨,宏光帝陳常寧斜倚在龍椅之上,正欲假寐片刻,太監小福子卻匆匆忙忙地奔了進來,神色慌張,“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陛下,大事不好!寧南王左昆山已率本部人馬從金陵外圍防線撤出,聽聞是意圖轉進閩省。”小福子聲音顫抖地說道。
陳常寧原本鬆弛的麵容瞬間緊繃,怒目圓睜,猛地一拍龍椅扶手,嗬斥道:“豈有此理!當初可是說好由他負責金陵外圍防務,如今這金陵城尚未有半分危險,他卻臨陣脫逃,這金陵日後誰來守護?朕的江山社稷難道要拱手讓人?”
說著,他霍然起身,在殿內來回踱步,氣急敗壞地嚷著:“朕定要傳旨,即刻免去他的兵部尚書職務,讓他知曉違抗君命的下場,也好以儆效尤!”
小福子跪在地上,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他偷偷抬眼瞧了瞧盛怒中的皇帝,小心翼翼地開口:“陛下,息怒啊。陛下有所不知,這左昆山……他此番撤出金陵,實則是壓抑了極大的野心。據奴婢所知,他本有殺進金陵之心,可最後還是忍了又忍,才熄滅此等欲望。”
陳常寧聽到這話,猶如被一盆冷水兜頭澆下,腳步猛地頓住,臉上的怒容瞬間轉為驚恐。
他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問道:“你說什麼?他竟有此等心思?”
小福子連連點頭,不敢言語。
陳常寧的身子微微顫抖,他緩緩走回龍椅前,無力地坐下,心中湧起一陣後怕。
他深知自己這皇位坐得本就搖搖欲墜,各方勢力虎視眈眈。
若真的因為懲處左昆山而引發其不顧一切地反撲,那自己這皇帝的位子怕是岌岌可危。
他的腦海中不禁浮現出金陵城陷入戰火,自己被趕下皇位的淒慘景象。
許久,陳常寧才長長地歎了口氣,揮了揮手,有氣無力地說道:“罷了,罷了。此事……就此作罷。”小福子趕忙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宮殿內又恢複了寂靜,隻是這寂靜中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息。
陳常寧獨自坐在龍椅上,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心中滿是憂慮與不安。
他知道,這金陵城的危機並未解除,而自己在這各方勢力的博弈中,愈發顯得渺小與無助,未來的路在這一片混沌中,不知通向何方,唯有那無儘的惶恐與迷茫如影隨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