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看來,白秀武的爵位仍舊和我相當,想來在封爵一事上,他也無能為力。剛才我還聽白大人說道,如今金陵新民朝廷的封爵,首重軍功,由各部推薦,皇上提名,經議政院審議通過後,才能實至名歸。我把銀子送給他,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麼?”
心腹幕僚喃喃地說道,“皇上這一招很是英明啊,他礙不過情麵,知道人人都想封爵,便把這件事情,交給議政院來主導,但議政院那裡通過的封爵人選屈指可數,其他人被議政院駁回去後,便也怪罪不到皇上身上了。”
徐岩朔笑道,“是這麼一個道理,以後金陵新民朝廷,估計還會有更多新玩法,我們先靜觀其變吧。”
幕僚臉色凝重,點頭稱是。
而白秀武從開封知府衙門離開後,很快來到由豫省巡撫衙門改建而成的開封行宮,求見自己的妹妹白秀珠。
得到女官準許後,白秀武身著禮服,步履匆匆穿過行宮雕梁畫棟的廊道,額間細密的汗珠,不知是暑氣所致,還是內心緊張使然。
此次求見妹妹白秀珠,於公是商討移駕金陵要事,於私卻藏著那點不便宣之於口的盤算。
行宮正殿內,白秀珠正慵懶地倚在榻上,手中輕搖著團扇,扇麵上的繁花在她的輕撫下仿若要簌簌墜地。聽得女官通傳兄長到來,她微微抬眸,眼神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煩,很快又恢複了端莊的模樣。
“兄長來了,快坐。”白秀珠輕聲說道,示意侍女看茶。
白秀武入殿行禮後,抬頭時,臉上堆滿笑意:“妹妹,許久不見,你在這開封可還安好?”
白秀珠輕抿唇,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安好?這行宮雖華美,到底不比家中自在,日日被規矩束縛著,哪有什麼安好。倒是兄長,內務部諸事繁忙,怎有空千裡迢迢,親自來這一趟?”
白秀武搓搓手,乾笑兩聲:“再忙哪能不顧妹妹。這不,奉旨來迎妹妹移駕金陵,一想到能闔家團聚,心裡就盼著早些辦妥。”
說著,他抬眼細細打量白秀珠,隻見她眉眼間添了幾分憔悴,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愧疚,從小到大,他可沒少給這位親妹妹挖坑啊。
白秀珠放下團扇,坐直身子:“說正事吧,這移駕之事,朝廷可有安排?路途遙遠,我可不想一路顛簸受苦。”
白秀武趕忙應道:“妹妹放心,我已與開封知府徐岩朔細細叮囑。道路定會提前修繕平整,驛站備下的皆是軟榻錦衾,吃食也全按你的口味安排,還有重兵護衛,保準萬無一失。”
白秀珠微微頷首:“如此甚好,但願彆出什麼岔子。這一路若有差池,丟的可是皇家顏麵。”
眼見正事談得順遂,白秀武卻愈發坐立難安,猶豫再三,還是陪著笑開了口:“妹妹,你看兄長在這內務部當差,日夜操勞,不敢有半分懈怠。如今也立下些功勞,可這爵位……仍是南宮子爵,實在有些寒磣。”
白秀珠柳眉一蹙,目光瞬間銳利:“兄長這是何意?莫不是想讓我在陛下麵前提攜你?”
白秀武尷尬地撓撓頭,卻仍硬著頭皮說:“妹妹聰慧,如今你身為東宮皇後,在皇上跟前說得上話。你瞧大哥白秀文,不也封了冀南侯,我就盼著能再進一步,都不敢和大哥相提並論,隻要封我一個邢州伯,往後行事也更有底氣,好為皇家效犬馬之勞。而且,西宮張皇後的兄長張詩興可以晉升侯爵,我和他身份差不多,憑什麼不能晉升爵位?”
白秀珠“啪”地一聲將團扇拍在桌上,霍然起身:“兄長糊塗!張詩興是因戰功封侯,曆經多少生死拚殺,那是拿命換來的榮耀。你這可好,平白無故就想晉升,當這爵位是街邊白菜,隨意討要?”
白秀武漲紅了臉,辯解道:“我怎是平白討要?這些年在內務部,操辦皇家慶典、統籌宮廷用度,哪樁哪件不是儘心儘力,沒功勞也有苦勞吧!”
白秀珠怒極反笑:“儘心儘力是你的本分!若人人都似兄長這般,靠裙帶關係求爵,朝廷威嚴何在?皇家體麵何存?我若真依了你,往後在宮中如何自處,百官又該如何議論陛下用人不明?”
白秀武也來了氣性,梗著脖子:“妹妹莫要小瞧我,我在朝為官多年,豈是無能之輩。隻恨這官場傾軋,沒個過硬爵位,處處受人掣肘,多少好點子、實乾事兒都被壓了下來!”
“夠了!”白秀珠打斷他,胸脯劇烈起伏,“朝廷自有晉升規矩,陛下目光如炬,豈會埋沒功臣。兄長不思憑真本事建功,反倒打起這等主意,實在讓我失望。”
殿內一時靜謐如死,唯剩兄妹二人粗重的呼吸聲。白秀武緊攥雙拳,關節泛白,臉上滿是不甘與羞憤;白秀珠則彆過頭去,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滿心委屈與憤怒。
良久,白秀武長歎一聲,屈膝跪地:“是兄長莽撞了,妹妹莫要氣壞身子,此事就當我從未提起。”
言罷,起身頭也不回地快步走出正殿,身影在日光下拉得狹長,滿是落寞。
白秀珠望著兄長離去方向,淚水終是奪眶而出,喃喃自語:“兄長啊兄長,你怎就不明白,這官場榮祿一旦走偏,便是深淵,我又怎忍心看你深陷其中……”
待情緒平複,白秀珠緩緩坐回榻上,拾起團扇,神色重新恢複冷峻,隻是那眼底深處,仍殘留著幾分痛心與憂慮。
她深知今日之事隻是開端,往後這宮廷和朝堂之間,怕還有諸多暗流湧動,隻盼兄長能早日醒悟,莫要因一時貪念,毀了白家數代積攢的清譽與根基,而自己身處這宮闈漩渦中心,亦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守好白家榮耀,輔佐陛下穩固江山,前路漫漫,荊棘叢生,卻也容不得半分退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