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政院諸位大臣中,王允、柳芳、賈政、張全辛、白俊傑等人都是老資格了,經過長時間的磨合,利益方麵也基本一致,關係處理得都很不錯。
但新民朝廷定都金陵以後,從江南望族手裡,籌集了上千萬兩銀子,給予他們的回報也是格外巨大,一次性便有韓厲、錢若宰、錢敬文等人,進入到議政院任職,在很大程度上改變了新民朝廷的權力格局。
再加上金磊、高煥、穆雲等人,因獻城有功,周進又不打算給他們封爵,也不想讓他們擔任實職,便隻能把他們三人打發到議政院了事。
好在北靜郡王水溶,因他和金磊被宏光帝陳常寧派人抓獲,沒有在獻城一事上做出貢獻,周進沒有給他封爵,也沒有讓他進入議政院任職,他也無話可說。
如果說,議政院也有黨派屬性的話,王允、柳芳、賈政、張全辛、白俊傑等人,可以稱之為新黨,韓厲、錢若宰、錢敬文、金磊、高煥、穆雲等人,可以稱之為舊黨。
雖然大家明麵上沒說什麼,但新舊黨爭的苗頭已經出來了。
周進在開封稱帝時,各部奏請封爵,議政院隻是走一下過場,基本上都通過了。
但等到了金陵,因江南東林黨人和金陵武勳群體,都沒有機會封爵,他們對於晉升爵位的議案,便卡得很緊。
除了張詩興、張應華、謝希安等有限幾人,實在是因為功勞太大,不得不做出一定讓步之外,連陸重陽、陸秀峰等重要人物,也隻是升了官職,爵位上卻仍舊保持不變。
至於李信,更是屬於平調,也難怪他會心裡不高興。
不過,李信倒也沒有完全怪罪到周進身上。畢竟兵部奏請他晉升爵位的奏折,獲得了周進的同意,第一時間轉發給了議政院進行審議,不過是沒有獲得通過而已。
李信看那些東林黨人很不順眼,他離開金陵,赴任新編鄂省總兵時,還特意放出了狠話,揚言等他拿下蜀地之後,看議政院到底給不給他封爵?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議政院院長王允老大人,才算是明白了一些什麼,敢情他這個議政院,除了議論朝廷大事,還專門負責給新民帝周進背鍋是吧?
但是,他很願意背這個鍋。
有了議論朝政之權,他便是金陵新民朝廷的一號人物,沒有這個議論朝政之權,他便隻能和那個北靜郡王水溶一般,躲在家裡混吃等死了。
因周進的皇位,從法理上來講,是從揚光帝陳福寧那裡承襲而來,因此,對於大周朝原有的封爵,除非特意下旨奪爵,否則就仍然承認其有效性。
水溶的北靜郡王爵位,自然是予以保留了的,經濟待遇也不錯,一年可得上千兩銀子。
但問題是,北靜郡王水溶沒有職事在身。
內閣首輔張安世主持召開內閣會議時,因水溶不是內閣成員,甚至連各部大臣或副大臣都不是,他自然沒有資格參加內閣會議。
議政院院長王允老大人主持召開議政院會議時,因水溶不是議政院大臣,他同樣沒有資格參會。
參謀總長、宣城伯衛應爵協助新民帝周進主持召開禦前軍事會議時,因他不是高級將領或兵部堂官,水溶同樣也沒法出席。
這讓水溶心裡感覺非常難過。以前的小弟金磊、高煥、穆雲、賈政、柳芳等人,有一個算一個,都唯他馬首是瞻,結果現在他們都在議政院指點江山,就剩他水溶一個人在家裡,沒滋沒味地喝茶?
水溶打算找個機會,求人說和說和,他年紀還不大,也想要有所進步啊。
恰好他的妹妹水笙,近段時間護送西宮皇後張詩韻從北平來到金陵,他便托付妹妹水笙,在宮裡幫助他打聽一番,看能否尋個門路,也爭取做一個議政院大臣?
水笙答應了。
周進聽說過,不禁笑道,“水溶這廝也按捺不住了?也開始走裙帶路線,跑關係跑到我這裡來了?”
張詩韻笑道,“這倒也不能怪他,水溶失勢之後,廣泛遭到他人冷眼,他沉不住氣,也是必然的。”
水溶失勢以後,仿若一顆昔日璀璨奪目的星辰,陡然黯淡無光,周遭瞬間冷意叢生。
昔日車水馬龍的府邸門前,如今門可羅雀,往昔那些踏破門檻、阿諛奉承的訪客仿若一夜之間儘數消失。
偶有不識趣的小廝莽撞前來遞帖拜會,同行的家仆便會匆匆扯過他,壓低聲音道:“莫要糊塗,如今這府裡的主子失了勢,咱可彆沾惹晦氣。”
那小廝聞言,忙不迭收起帖子,灰溜溜地快步離開,還不忘回頭投來幾分忌憚又輕蔑的目光。
官場同僚們見了水溶,仿若見了瘟神一般。朝堂廊下偶遇,曾經笑臉相迎、拱手寒暄的官員們瞬間斂起笑意,目光閃躲,側身快步走過,仿若與他多站片刻、多說一語,便會被那失勢的陰霾沾染上身。
公開場合中,他剛欲開口發表見解,便有那急於諂媚新貴之人不耐煩地打斷:“哼,如今哪輪得到你在此高談闊論,莫要誤了正事。”話語間滿是奚落,眾人隨之哄笑,那笑聲如利刃,直直刺向水溶。
社交場合更是難堪。詩會雅集,以往他是眾人簇擁、爭相邀詩聯句的焦點,如今剛踏入園子,原本熱鬨的交談聲戛然而止,眾人紛紛彆過頭去,隻剩他尷尬地站在原地。
有那刻薄之人,還會故意提高聲調:“喲,有些人呐,沒了權勢還想著附庸風雅,真當自己還是昔日紅人呢。”
圍觀眾人竊竊私語,目光中儘是鄙夷之色,令水溶如芒在背,卻隻能強裝鎮定,默默尋個角落獨酌冷酒,往昔意氣風發蕩然無存。
出行途中,街邊小販見了他的轎子,也不再殷勤吆喝,反是小聲嘟囔:“這不是那落魄的北靜郡王嘛,可彆擋了咱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