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張安世躬身告退,一路上王允搖頭低語:“陛下年輕氣盛,這一路革新,荊棘滿途啊。”
張安世亦苦笑:“但願陛下這一腔熱血,能闖出個朗朗乾坤,否則……”後半句隱沒在風中,隻剩憂心忡忡,消散在宮道深處。
最終,內閣決定委派傅檢,臨時充當遼南監軍,協助黃金龍做軍隊改編工作。
傅檢前往遼南勸降黃金龍,又督促他興師北伐,一路打到蓋州、海城一帶,還沒來得及回到金陵複命,讓他留守遼南,多乾上一段時間,也省得另外派一個人過去,增添麻煩。
畢竟周進也聽說了,傅檢和黃金龍的關係打得一片火熱,花酒也一塊喝過了,兒女親家也說定了,傅檢代表周進常駐遼南,應當能讓黃金龍徹底放心。
按照計劃,黃金龍手底下的這支部隊,將改編為新編遼軍。由黃金龍出任新編遼軍總兵,傅檢擔任新編遼軍監軍、遼南布政使。
其實,周進本沒有在各軍中委派監軍的慣例,純粹是因為黃金龍本人的強烈要求,便讓傅檢虛與委蛇一陣罷了。
對於新編遼軍的掌控,周進並不用太擔心。除了按照老規矩,要從新編遼軍選拔一批中下級武將前往保州、開封、齊魯、金陵等地武備學堂參加培訓之外,各大武備學堂亦會從中挑選一批結業學員,分配到新編遼軍任職。
這樣一來,黃金龍便不可能再像往常,把部隊經營得提桶一般滴水不漏了。他除了聽命於金陵朝廷,不可能再有第二條路可走了。
因遼南前線,所麵對的是女真八旗,為了讓新編遼軍的訓練更加富有針對性,周進在豫前軍事會議上,還特意推薦曹格,前往新編遼軍,出任騎營副領隊兼騎射總教習。
但這個提議,遭到了許多人的反對。
這一天,養心殿內,氣氛凝重如鉛雲密布,禦前軍事會議正緊鑼密鼓地進行著。
龍椅之上,新民帝周進目光如炬,掃視著一眾臣子,手中緊握著那份關乎遼南軍事布局的奏章,沉聲道:“朕欲命曹格出任新編遼軍騎營副領隊兼騎射總教習,諸位愛卿意下如何?”
此語一出,仿若巨石投湖,驚起千層浪。
穆濟倫搶先出列,急赤白臉地進諫:“陛下,萬萬不可啊!曹格何許人也?那可是清廷廢太子,他與清廷那幫遺老遺少糾葛千絲萬縷,血脈親緣、舊部故交牽扯不清。這要是在關鍵時刻,他念起舊情,倒戈相向,遼南防線頃刻間便會土崩瓦解,我大軍將士浴血奮戰之成果將化為烏有,百姓又要陷入水火,此乃滅頂之災啊!”穆濟倫說到激動處,額頭青筋暴起,眼中滿是憂色,頻頻向周進拱手,似要將利害關係硬生生刻入皇帝心間。
衛應爵亦上前一步,整了整衣冠,不疾不徐地開口:“陛下,臣以為不妥。且看這曹格,蟄居多年,久疏戰陣,如今年輕將領們研習的新式軍隊訓練法門,什麼槍炮協同、戰術穿插,還有那西洋傳來的先進火器調配運用,他全然不知。更遑論如今遼軍正摸索的快攻突襲、靈活遊擊之新式戰鬥風格,與他當年熟悉的冷兵器列陣廝殺全然迥異。這般貿然將他置於新編遼軍的關鍵位置,統領精銳騎營,臣恐將士們難以信服,軍令不暢,談何克敵製勝?”
衛應爵言辭鑿鑿,微眯雙眼,似已瞧見曹格領軍下的混亂局麵。
眾人紛紛點頭,交頭接耳間儘是附和之聲。這時,一位老臣顫巍巍出列,拱手道:“陛下,老臣還有一言。您起用曹格,本意或是給他個戴罪立功、重新做人之機,可那些歸附未久的女真人會咋想?他們剛入我朝懷抱,心思本就敏感多疑。曹格身為昔日清廷貴胄,如今被派往苦寒遼南,遠離金陵繁華之地,他們定會暗自揣度,是否陛下心存芥蒂,借此打壓報複。這般無端猜忌一起,人心浮動,暗流湧動,於我朝大業不利啊。”
這位老臣言辭懇切,眼中滿是對局勢動蕩的隱憂。
周進神色不動,靜靜聽完眾人諫言,手指輕輕叩擊扶手,發出有節奏的聲響,仿若在權衡天地乾坤。
片刻後,他緩緩起身,踱步而下,龍袍拖曳,帶起一陣微風。
“諸位愛卿,朕豈不知其中風險?”周進開口,聲如洪鐘,在殿內回響。
他停步轉身,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定:“但問題是,曹格身上具有極高的統戰價值,是一枚關鍵棋子。要知道,朕手中還有一份戰犯名單,用來震懾清廷權貴、安撫關外百姓,唯有曹格出麵宣讀,方能事半功倍。他曾是清廷太子,身份特殊,在那些舊人眼中,他的話比朕的諭旨還管用幾分。他站出來,揭露清廷罪行,表明與過去決裂之心,那些搖擺不定者才會真正心向我朝。”
周進負手而立,身姿挺拔,眼中光芒閃爍,透著洞察全局的智慧。
穆濟倫麵露猶豫,仍不死心:“陛下,可這訓練……”
周進抬手打斷:“衛愛卿所慮訓練之事,朕亦想到。曹格騎射技藝精湛,乃當年翹楚,傳統騎射精髓他了然於心,正可教授新兵根基。新式戰法,朕會調集軍中新銳教官輔助,讓他邊學邊教,快速適應。待他融入遼軍,熟悉業務,必能成為我朝利刃,直插清廷殘黨心腹。”
眾人聽罷,雖仍有疑慮,卻也被皇帝這番籌謀折服,漸漸噤聲。
周進見火候已到,重回龍椅,坐定後,威嚴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既決心以此計破局,便望諸位愛卿齊心協力,共保我朝江山永固。此事就這麼定了,即刻籌備曹格赴遼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