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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二章 利潤就是朘剝,朘剝就是利潤(2 / 2)

有了好聽眾,劉吉自然打開了話匣子,把這一年來的風風雨雨,都簡單的講了一遍。

“這泰西的紅毛番,如此狠毒?”王謙有些驚駭的說道:“把人殺了還不算完,殺人不過頭點地,還要把人倒掛起來,警告夷人不要接近?”

“當真是傷天害理!”

殺人就殺人,把人殺了倒掛,這多少有點大病了。

葉向高咬了咬牙,攥著拳頭說道:“劉指揮可沒騙人,福建也鬨過紅毛番,和倭寇不遑多讓,都是一群狼麵獸心的蠻夷,殺人不眨眼,連孩子都殺。”

草原的北虜,好歹還講車輪以上,這車輪以上還是報世仇才會如此報複,多數都是擄掠人口。

福建鬨過紅毛番,這要說到朱紈平定雙嶼倭寇,那時候的倭寇成分就已經很複雜了,包括了倭人、紅毛番、黑番、大明亡命之徒等等。

在葉向高和劉吉解釋之後,王謙居然能夠理解商王用羌人祭祀這件事了,有些蠻夷,確實用了比較好。

“漢兒儘作胡兒語,卻向城頭罵漢人。”

“劉指揮說這個第烏總督府拉姆人將武器對準了同胞,這種事在綏遠也有發生,不算是離奇。”熊廷弼搖了搖頭說道:“我在綏遠的時候,也曾經有過類似的經曆,那時候,帶著我的千戶跟我說,不要相信草原上的胡人,更不要相信草原上的漢人。”

“當時我就險些吃了虧。”

熊廷弼更加在意拉姆人的故事,因為他在草原見過,而且還差點被這些個草原上的漢人給陰了,幸好他非常的聰明,看穿了陰謀。

“你這些故事,我覺得可以編寫成戲本,值得傳唱。”姚光銘想到了個不錯的主意,前門大茶樓是他家的,他決定把劉吉這些故事編成唱段,就像是金池總督府的故事一樣。

“這個主意不錯。”王謙立刻表示了讚同。

劉吉覺得有些奇怪,自己居然成為了戲文裡的人,不過他覺得也沒什麼,他比較忙,應該聽不到這些唱段,聽不到,就不會覺得尷尬了。

“那就是李贄嗎?”劉吉看向了戲台上的人,今天有一場聚談,主講的人是李贄。

王謙看著李贄,語氣裡帶著一些的唏噓說道:“一狂夫耳,不是黃公子護著,早就死了。”

王謙身在官場這個泥潭之中,他深切的知道,傳統的士大夫對李贄有多麼的不滿,他的存在讓舊文人們如鯁在喉,比皇帝罵賤儒還讓這些舊文人無法接受。

因為李贄的存在,就是對禮教、權威和經典的根本性質疑。

他說:夫天生一人自有一人之用,不待取給於孔子而後足也。若必待取足於孔子,則千古以前無孔子,終不得為人乎?

老天降生一個人自然有一個人的用處,不需要依靠儒家經典夫子之言,也可以修身、養性、齊家,立足於世間,如果真的必須跟隨夫子言行才能立足於世,那千古之前沒有孔子,人就不是人了嗎?

沒有夫子的時候,人是不是人?如果人不是人,那法三代之上,也就是堯舜禹時代,連堯舜禹都不是人嗎?

就這一句話,整個京師的士大夫們,都沒有人能辯得過李贄,當然也有強詞奪理之輩,發表各種可笑的言論,沒有多少人認可罷了。

自從朱程理學甚囂塵上之後,儒家就有了個習慣,就是述而不作,意思是隻闡述前人的學說,自己並不創作,聖賢書絕對不可以進行創作,隻能自己注解。

而李贄打碎的就是這種述而不作的風氣,強調個體的獨立判斷、不斷的用實踐去完善自己的認知,也就是知行合一。

他認為崇拜孔子的一切言論,並以此為綱常去生活,是盲從。

這種批評自然招來了無數人的不滿,‘敢倡亂道,惑世誣民、敗壞天下人心’,都是李贄身上的帽子,但他對這些帽子,非但不反駁,反而每次聚談,都會自己戴上,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沒辦法,這是黃公子罩著的人,即便是明麵上的身份,黃公子也是大將軍的家人,無人敢言,知道黃公子真實身份的人,那就更加忌諱莫深了。

“萬曆新政,欣欣向榮,為何還有人在極力反對新政呢?”焦竑坐在台上,他是格物院的格物博士,平日裡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他不擅長人情世故,更不會做官。

但是在格物院,他是大明算學領域的大拿,是徐光啟的恩師,因為焦竑和李贄是好友,所以李贄邀請的時候,焦竑會到太白樓進行聚談。

最近,焦竑領著徐光啟在研究地球為什麼圍著太陽轉,人為什麼會站在地上這種問題。

比如焦竑就提出一個有趣的問題:人扔出去的石頭、標槍會落地,火炮發射的鉛彈會沿著拋物線降落,但會飛出更遠,可是這炮彈的速度足夠快的時候,是不是就不會落到地上?

這是一個理想實驗的問題,格物博士們正在展開極其激烈的討論。

李贄笑著說道:“確實,天地維新萬象更,皇圖肇啟萬邦清,可就是有人揪著那麼一點維新曆程中的過錯不放,為何要反對萬曆維新呢?”

“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地位罷了。”

“海運滔滔,湮其壟斷之利;機樞軋軋,破其阡陌之基。因世祿承蔭者,智不及中人,才難勝童蒙。處恒世尚憂隕墜,逢劇變豈免惶驚?”

“恐祿位之將墜,懼簪纓之難繼,故挾祖製為盾,執舊章為兵。”

萬曆維新引發了社會的劇烈變革,社會有了新的增長方向,尤其是開海和生產力提高,一些個靠著祖宗遺澤的人,並不聰明甚至十分愚蠢,在一個不變的世界裡,依舊無法保證自己身份地位的穩定,甚至會向下滑落,社會有了巨大增量後,更加難以保證自己的社會地位了。

這就是反對萬曆維新的根本理由。

李贄這段話又是戳著儒生們的肺管子罵了起來,說他們的智慧達不到中人水平,才能不及讀完了蒙學的童子,才會如此惶恐。

起點比彆人高許多許多,卻起了個大早,趕了個晚集,非但沒有保住自己的地位,反而失去了一切。

“說到底,就是無能罷了。”焦竑笑著說道:“大江東去,豈腐儒可阻;洪爐熔金,非朽木能擋。”

“卓吾先生,最近京師多有議論,這利潤的權柄與威能,著實是讓人有些驚恐,不知卓吾先生可曾聽聞?”

李贄搖頭說道:“利潤看起來無所不能,驅趕著所有人走向有利可圖的地方,這自古就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兒。”

“天下士紳,為何兼並?就是為了利潤,然而,兼並土地一年利得不過百值增五,而這開海厚利,一年利得,少說也有兩成,這人自然一窩蜂的紮進了海貿之中。”

“因勢利導,不足為懼,當然朝中大員執掌國柄,事關社稷安危,無論多麼審慎,都不為過,畢竟不像我這等狂夫,張張嘴就行了。”

“我今天要說的是,這利潤為何如此無所不能,因為利潤擁有可怕威能的根本,是朘剝。”

“朘剝他人的勞動、朘剝他人的時間、朘剝他人的人生而獲利,我認為,這才是利潤最可怕的地方。”

李贄此言一出,聚談的所有人,都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了起來,因為前些日子,剛剛發生,錢莊的東家們,甚至不在乎放出的錢,能不能收回,因為這些錢莊,本質上是靠抄家獲利,這件事,恰好應驗了李贄今日的說法。

利潤就是朘剝,朘剝就是利潤。

“我看到了更加惡毒的東西。”李贄歎了口氣說道。

“哦?卓吾先生看到了什麼?”焦竑麵色凝重的問道,李贄的聚談,根本不按台本來,連焦竑都不知道李贄要說什麼。

還有比利潤就是朘剝,朘剝就是利潤,更加惡毒的東西嗎?

焦竑深眉頭緊蹙的說道:“過去,兼並田畝的速度,其實是非常緩慢的,自洪武朝到弘治年間,才算初步完成了兼並,百餘年,大明仍然不乏自耕之民。”

“到了嘉靖年間,開始清丈還田,從勳貴起,萬曆維新,再次開始清丈還田。”

張居正搞的清丈還田,其實嘉靖初年,張璁也搞過,而且搞得聲勢規模極大,效果也不差,張璁沒了,陸炳沒了,嘉靖皇帝困守西苑之中,動彈不得。

李贄說道:“過去兼並田畝緩慢,但現在,朘剝式積累,遠超當初兼並田畝的速度,隻需要不斷的聚斂白銀就足夠了,甚至連兼並田畝都不必了。”

田畝兼並緩慢,資本朘剝式積累效率遠超當初,這樣一來,一切都開始加速了起來,對朝廷的要求隻會更高,一旦無法有效約束這些日益龐大的利益集體,就會被這些利益集體所吞噬。

這是大明步入商品經濟必然麵對的根本矛盾之一:價值與價格的差異。

一方麵社會勞動與生產;一方麵是不公平的標價;價值和價格上的分歧,不但體現在數量上,還體現在性質上,連非物質的道德,如榮譽、忠貞和忠誠,都可以標價,甚至一文不值。

價值和價格上的巨大分歧,造成了資本朘剝快速積累,而且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快,最終形成一個巨大的鴻溝。

“那該如何是好呢?”焦竑有些焦急的問道。

李贄搖頭說道:“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我早去文華殿做明公了!”

劉吉聽完了這段聚談,看著王謙,低聲問道:“王禦史,這李贄聚談,向來如此大膽嗎?”

王謙搖頭說道:“這已經收斂了許多,以前更加大膽,現在《逍遙逸聞》就他一個主筆,他怕被捂了嘴,已經儘量謹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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