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川說完那句話後,馬車裡陷入死寂。
薑媚捧著藥碗,低垂著腦袋,裴景川看不到她的表情,隻看到一截軟白的脖頸,像是被流放的重犯,曆經風霜,終於被壓彎脊梁低頭認錯。
這是裴景川一直想要的結果,可薑媚真的說出這樣的話,他又覺得憋悶不已。
當初的她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藥冷了,快喝。”
裴景川沉聲催促,薑媚乖乖喝藥,剛喝了一口又聽到裴景川說:“既然知道錯了,以後就不要再犯,你該知道我最厭惡欺騙。”
裴景川的語氣緩和了不少,似有釋懷之意,最後一句話卻又讓薑媚心虛起來。
剛剛的道歉是真心實意的,可騙裴景川來了月事也是實實在在。
這種時候,她怎麼跟他坦白?
薑媚的腦子又亂起來,她慢吞吞地喝完藥,剛想說話,裴景川搶先問:“可還疼得厲害?”
裴景川的表情沒什麼變化,素來冷冽的眸底卻多了兩分關心。
滿腹的話在舌尖打了個轉又被咽下,薑媚垂下眸子,軟聲道:“感覺好一些了,謝謝。”
白亦回醫館又抓了幾副藥給薑媚,細細交代熬煮喝藥需要注意的地方。
“大夫說了,藥物調理隻是一方麵,最重要的是少碰生冷之物,吃完這些最好再到醫館複診,好根據情況調整方子。”
家裡的事幾乎都是薑媚在做,哪能不碰生冷之物?這些藥又貴得離譜,薑媚口頭應著,並不打算來複診。
裴景川一眼就看出她心中所想,淡淡道:“這些藥夠吃半個月,半個月後,我帶你來複診。”
“不用,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薑媚還不適應裴景川態度的轉變,更讓她難受的是,半個月後裴景川竟然還在這裡。
他到底要在祁州待多久?裴家的人也不催他回去嗎?
裴景川的好說話讓薑媚一時有些懈怠,她忘了隱藏,蹙著眉頭泄出情緒,裴景川眸底的關心一收,釋放威壓:“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薑媚需要休息,裴景川沒有折騰她,拿了藥直接送她回家。
薑媚一路軟磨硬泡,裴景川終於答應在前麵巷口放她下車。
為了不讓裴景川懷疑,薑媚走得很慢,好半晌才回到家。
親眼看到薑媚進了周家,裴景川才放下簾子,命令白亦:“回去。”
白亦武功高強,耳力也遠勝常人,他忍不住開口:“主子是要原諒她了麼?”
當初得知薑媚卷錢逃跑,裴景川在震怒之後,並未想著要如何懲治薑媚,而是擔心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會被歹人欺負。
裴景川動用了很多人脈尋找薑媚,幾日後聽聞鏞縣河裡撈起一具無名女屍,裴景川上馬的時候竟險些摔倒。
那是白亦唯一一次看到裴景川失態。
那樣矜貴端方的人,連著好幾日不眠不休,眼底生出血絲,下巴冒出胡茬,什麼禮數體麵統統都拋之腦後。
這樣大的動靜到底驚動了裴家。
裴景川不肯放棄找人,也不肯說出薑媚的身份,老太爺氣得動用了家法。
裴景川因此病了一場,醒來倒是不說找人了,隻是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沉鬱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