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名義上是韋光乘的老大,但是人家進來之後,看都沒看過李琩一眼,李琩也沒能耐拿人家怎麼著,畢竟李隆基的兒子,雖然是親王,但普遍沒有什麼地位,非常的窩囊。
韋光乘的一番奏表,其實合情合理,將士們戍邊打仗,缺了兵甲糧餉,他跟朝廷要錢,無可厚非,但是這個時候要錢,時機不合適,也有點匪夷所思。
眼下的朝堂滿坐寂然,沒有一個人搭這個茬,韋光乘的眼神在眾人身上遊視一番後,沉默的空氣,也是讓他一臉的尷尬。
他的尷尬是裝的,人家難道不知道自己就要卸任了嗎?舊官不問新官事,卸任之前給下一任要錢,能乾這種事的,是大善人。
這座朝堂裡麵坐著的,沒有善人。
但韋光乘還是開口了,說明什麼?有人讓他開這個口。
“朔方有這麼艱難?去歲於朔方的兵戈戰事,不過都是小打小鬨,雖有損耗,然地方足以自給,”左相牛仙客皺眉道:“賀蘭山西麓沃野之地,統轄七鎮,養活不了六萬四千七百人?”
朔方的首府,在靈州,也就是後世的寧夏靈武縣,位於賀蘭山和黃河的東麵,由於賀蘭山的阻擋,將來自東麵的水汽都擋在了這裡,在黃河岸邊形成了一片如同江南一般濕潤的綠地,適宜耕種畜牧。
而牛仙客的這句反駁,很有分量,因為韋光乘的上一任,就是牛仙客,而牛仙客當時可不是副的,人家是正的。
也就是說,朔方其實不應該缺錢,因為設置節度使的藩鎮地區,每年的賦稅有兩個走向,一個叫上貢,一個叫留州,也就是朝廷和地方的分成比例,七成歸朝廷,三成交由節度使分配地方。
但是李琩心裡很清楚,自從李林甫上台之後,邊鎮賦稅的上繳比例一直在提高,說白了,李林甫在壓榨藩鎮,給朝廷撈錢。
那麼接下來,又有幾個人開口反駁韋光乘,大意是今天是八月初一,而四天後的八月初五,是千秋節,也就是皇帝的生日。
皇帝過生日,你不給錢,竟然還想要錢?你吃什麼長大的能乾出這種事?
李琩的眼神在韋光乘臉上審視片刻,深感身處這座大殿,實在是如坐針氈,人人都是心口不一,你很難通過他們的語言,去揣摩任何一個人的心思。
就比如這個韋光乘,李琩要不是熟悉曆史,哪能猜想到人家就是在給下一任接班人要錢呢?
人心鬼蜮、笑臉魍魎。
帝座上,李隆基的眼神轉向了自己的兒子,淡淡道:
“壽王怎麼看?朔方之艱難,伱心裡有數否?”
我有數沒數,你還不知道嗎?朔方的哪一件事情,跟我彙報過?李琩答道:
“兒臣不知。”
李隆基頓時眉頭微皺。
這下子,其他一眾官員,也都提起精神來了,都在聚精會神的關注著皇帝父子之間的這場交流,人人心知,有場熱鬨看。
“你身在京師,雖是遙領,但朔方之事不聞不問,你這個節度使,當的倒也清閒,”李隆基緩緩道,語氣中頗有責備之意。
李琩趕忙起身,道:“兒臣才乾欠缺,不足以擔此要任,請奏聖人,辭去朔方節度一職。”
韋光乘在給朔方的下一任要錢,李琩在給下一任挪位置。
李林甫聞言,眉角微動,看似不經意的瞥了一眼李琩,便轉移了目光。
這麼大一個官,雖然是個擺設,但李琩說不乾就不乾,聽著似乎太兒戲,畢竟遙領藩鎮的親王們,沒有一個是主動卸任的。
沒有權利,不還有個頭銜嗎?
但是李琩眼下的處境,不得不這麼做,因為他和他爹目前之間的關係,非常非常的尷尬。
簡直尷尬的要死。
因為他的正妻,被他親爹給搶走了,那是去年十月的事情,而李琩穿越過來,也才六個月。
不過在李隆基眼裡,父子倆是睡過同一個女人的,你說尷尬不?
雖然現在的李琩很冤枉,畢竟人,他沒有睡。
楊玉環,本名楊玉,小字玉奴,嫁給壽王李琩之後,叫玉娘,如今,還沒改成楊玉環這個名字,因為還沒有成為貴妃。
不過眼下人家已經不是李琩的媳婦了,去年十月,奉李隆基旨意,出家當了女冠,也就是道士,道號太真,就住在皇宮內的道觀太真宮裡,被李隆基給包養了。
老子拐了兒子的媳婦,這叫怎麼一回事啊?不過沒事,武則天不也是被老子睡完兒子睡嗎?在唐朝倒也不算太稀奇。
因為楊玉環的緣故,所以他們父子倆現在,誰見誰,都尷尬,那麼避免兩人都尷尬的方式,就是李琩主動退避,低調做人,所以這次請辭,李隆基雖然覺得很意外,但確是非常樂見的。
彆看他麵子上裝生氣,內心其實爽的一批,心想著今後總算不用在眾目睽睽之下,看見你這個龜兒子了。
平常私底下見麵無所謂,因為那樣李隆基不會覺得害臊丟人,但是在公眾場合,他還是要臉的。
雖然他乾了一件不要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