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慌張了,夥計,昨晚沒睡好吧?可能是產生了幻覺,這事兒還是蠻常見的。塞西拉,我點的果汁呢?這小鬼交給你,沒問題吧?”
塞西莉亞同情地點點頭,向後一甩辮子,轉過身去榨果汁。自稱矮人的奇怪小個子也跳下椅子,把尤利爾一個人拋在吧台邊。
儘管先前隱約有預料,但當親耳聽到王國列車和浮雲列車不是一回事時,他的一顆心還是沉入了穀底。這意味著事實擺在眼前。我回家的旅途恐怕沒有來時那麼容易。學徒緩緩捂住臉。
……
“你哭了?”女侍者問。
尤利爾慌忙抬起頭。“不至於。”他摸了摸眼睛,發現自己確實沒流淚。這並非我頭一次陷入困境了。說到底,現實就是這樣諸事不順。人人如此。
他打起精神:“我迷路了。多虧有你們幫忙。”
“但沒幫到底。你還是沒有找到回家的路?”
尤利爾不說話了。紅發女侍者已經擠出了橙子裡的汁水,正在往裡麵加兩勺糖。他覺得自己的命運就像溶解在水裡的糖分一樣無可挽回。
“家裡有急事嗎?”她頭也不回地問。
尤利爾突然意識到自己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對方的背影,於是趕快移開視線。“沒……沒有。”他努力冷靜,“我家裡沒什麼人。”
“那先彆慌。你該休息一下。”女侍者將果汁遞給他,“嘗嘗?”
“我可以……?”
“帕因特先生堅持要請你,但我本來也打算免單。很久沒人點我做的果汁了,他們都嫌太酸甜。”
尤利爾不禁喝了一大口。“我猜他們更喜歡酒。”
“我猜你會害怕我,不敢喝呢。”
“不。我是說,我誤會了。”與檢票員小姐不同,眼前的女孩不是哄騙他卷入怪異事件的家夥。起碼尤利爾這麼希望。“請你原諒,小姐。”
“我是塞西莉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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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爾。我在愛瑪女士的洗衣店裡當學徒。”
“洗衣店也有男學徒?”
“這樣說不太妥當。”尤利爾下意識給自己開脫,“我隻負責提熨壺這類重活。況且,又不是所有衣物都會送到店裡清洗。”
塞西莉亞臉紅了。“也許你不用解釋得這麼詳細。”她退到櫥櫃旁。我真是有討女孩子喜歡的天賦,尤利爾挖苦地想。他有一肚子問題沒問,可關鍵在於他口袋裡沒有硬幣再買一杯果汁。這下該怎麼辦?
學徒又灌下一口果汁。“味道很特彆。”他沒話找話。
“我加了香料呢。一枚黑城金幣其實不太夠。”
“黑城金幣?”尤利爾立即抓住這個陌生的名詞。
“不是這枚。”塞西莉亞手裡握著的不是帕因特付給她的果汁錢,而是另一種個頭更大、邊緣更光滑的金子。八成是先前買酒的錢。“這是阿比金幣。你到底從哪兒來,尤利爾?四葉城不拿紙片付賬的。”她用抹布細細地給手中的貨幣拋光。
“可我之前都是這麼買東西。”
“那你一定遇到了好心人。”
塞西莉亞的態度委實坦然,反倒讓尤利爾懷疑自己了。不。不對。假如我真有拿紙片當金子的本事,就不會在冬季棉襖和麵包之間糾結了。果然問題還是出在他們身上。我來到了新世界……
“讚美女神。”尤利爾乾巴巴地說。這時候,你還能說什麼呢?
“你信什麼神?”
“蓋亞。”
“我也是。”謝天謝地,並非所有事物都變了模樣。“要看看嗎?”她將擦乾淨的硬幣遞過來。“我得把女王的頭像露出來,否則老板會罵我。”
閃亮的金幣冰涼沉重,正麵雕刻著精致的女人像。伊士曼的女王弗萊維婭陛下的輪廓微微低頭,似乎在睥睨她的子民。尤利爾總算在這個怪異世界裡發現了熟悉的事物,差點沒熱淚盈眶。
“你似乎認得它。”女侍者察覺。
“我當然認得女王陛下。”哪怕她看起來和紙幣上的模樣不儘相同。“這是不是說明我徹底清醒了?”
“還有得瞧。你還想問什麼呢?”
尤利爾從一堆問題中挑出一個:“這裡是一間酒吧,『諾克斯』。它的地理位置和我記憶中的家一模一樣,是不是這回事?”
“你應該是這麼認為的。但我們可從沒搬過店。”
好吧,這不是今天頭一個需要我接受的現實。“那如今店鋪屬於誰?”
“埃茲·海恩斯先生。他是諾克斯酒吧的老板。在四葉城,隨便你和什麼人打聽,他都會這樣告訴你的。”
“沒有你了解的清楚。”尤利爾懂得恭維不花什麼。“最後一個問題:如果一個人忽然來到了全然陌生的環境,而且短時間內沒法離開,他該怎麼做?”
塞西莉亞眨眨眼。“換作是我,肯定會慌張到睡不著覺。”
尤利爾逼自己露出微笑:“睡眠狀態不是我最擔心的事。”
“是這個道理。他既沒有地方住,也沒有東西吃。隻好去街上乞討。”
“為什麼不能去找工作呢?”
“據說灼影之年後,四葉城很少雇傭外地人了。”塞西莉亞抓著發梢,咬了咬嘴唇。“但我想有個地方例外。”
“有……有什麼要求嗎?”
“你會什麼?”
尤利爾頓住了。他這輩子乾過許多短工,但技藝都不具備競爭性。而既然家能變成酒館,指望愛瑪女士的洗衣店還保持原樣著實不太明智。當初我是怎樣被她挑中的來著?“我識字。”學徒小心翼翼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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