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下有何事?”陳東說。
趙儼牢記帝姬教他的話,立刻就從席子上爬起來,直接跪倒在陳東麵前了。
“我想救我父親。”他說,“我父是——”
“令尊的名字我已知曉,”陳東冷冰冰地說道,“他不是還沒死麼?”
“他出使金營,至今未歸,我……”
“他若真死了,”陳東說,“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趙儼腦子嗡地一下炸了。
“要救我,”朝真帝姬說,“首先得想辦法救你父。”
尚未離開太原城時,朝真帝姬叫來三個高堅果,很是嚴肅地對趙儼說。
“帝姬吩咐,”趙儼趕緊回道,“在下必言聽計從。”
“難。”
二果和三果就將目光趕緊轉開,留下趙儼臉皮火辣辣的。
“忻州之事,在下,在下……在下再不敢犯,若是,若是……”
“你真心聽我的?”她問。
少年就立刻跪在了地上,“隻要能救我父,能救帝姬,刀山火海我也不怕!”
“不要你上刀山下火海,”帝姬說,“可你要受一番羞辱,你不受此辱,不能救你父。”
“我大宋與遼百年邊盟,不曾有變,你父原為遼人,世受遼主之恩,卻為一己之私,背舊主,棄故土,以花言巧語勾結閹宦,使遼朝覆滅,更使大宋背棄盟友,再無籬障,終釀今日金人入侵之禍!”陳東說,“他怎麼不當死!”
趙儼的手握成拳,咯咯亂響。
可他的額頭死死貼在席子上,一點也不敢動。
“我父早有悔意,”他的聲音裡帶了些哭音,“可他去向不明,卻不是因舊日過,而是今日事啊!”
陳東皺起眉,“什麼今日事?”
趙儼抬起頭,望向這個橫眉冷目的儒生,“我父不願割讓三鎮給金人——”
“無稽之談!”陳東身後的太學生說道,“李相公是辟了謠的!”
“若真是無稽之談,”趙儼說,“我父就算有罪,也該明正典刑,為何卻生死不知?朝真帝姬回京備嫁,怎麼曹家全無動靜?”
太學生們就交頭接耳了一會兒。
“若當真如此……”
“官家豈不是騙了李相公?”
“其中多半有詐!”
趙儼心裡默念著帝姬教給他的那些話,眼睛直直地看著陳東,淚流滿麵,“我不知究竟是朝廷還是金人,擔心我父泄露機密,一心要殺我父,但我願替父而死!我願死!素聞陳公高義!求陳公救救我父!”
陳東就跳起來了。
“你父當死!你這花言巧語的遼人也該殺!”他破口大罵道,“今日令你登門,實在是臟了我的門庭!快快滾出去!”
趙良嗣的兒子是被打出去了,但還不解氣,還得找來兩個僮仆,對這張遼人坐過的席子進行一個清洗消毒。
僮仆忙忙碌碌,這一群人就沒地方待了,站在院子裡,袖著手繼續議論紛紛。
“陳公,”有人小聲說,“未必是假。”
陳東的臉色很不好看,“我豈不知?我觀那人神色,確有一片孝心,是個孝子……隻是趙良嗣棘手,咱們今日若應下,須令李相公為難。”
大家長期潑臟水的結果,就是哪一派都想將趙良嗣往對方陣營推,推來推去,再說搭救的事就很不容易。
“隻怕官家更令李相公為難。”有人又說了一句。
陳東默默地想了一會兒,“咱們須得往老種經略相公處一趟!”
去老種經略相公處做什麼呢?
他負責城防和守軍,與金人大營隔黃河相對。
這事就這麼巧。
陳東等人騎著小驢子往種師道的軍營去時,正好就和一群金人撞上了,為首的金人將軍打扮得漂漂亮亮,正是完顏宗弼。
“爾等來此作甚?”太學生們很不高興。
完顏宗弼根本不知道事情都走到這一步了,大宋的官家還在那裡裝鴕鳥,瞞了這個瞞那個,又想割地賣妹,又怕被大家當頭痛罵。每天猶猶豫豫,握著筆杆的手就是不肯寫詔書。
彆說完顏宗弼不能理解,是個金人就不能理解。
所以他們也壓根不想隱瞞。
“來商議迎娶公主事宜,順便收了你們三鎮作嫁妝啊,”他手下的一個女真小軍官笑道,“這都是你們大宋官家親口許給我們的。”
對麵的人就愣愣地看著他們。
小軍官沒心沒肺地又加上一句,“怎麼,你們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