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齊結盟建交之日,張儀足疾便愈,便在相府中召見楚使,言道:我今話符前盟,將秦王所賜封邑六裡以獻楚王,與其為壽。
楚使驚道:我奉楚王命令,來接收商於之地六百裡,從未聞六裡之地也。
張儀怒道:豈有此理,好大口氣!世間豈有以六百裡沃土,獻予他人為壽者
楚使還要爭辯,張儀不答,令人驅出。至此萬般無奈,明知上當受騙,隻得返回楚國,以張儀之語轉告國君。楚懷王大怒,遂命立即興兵,攻打秦國。
秦、齊兩國聯手抗楚,一戰而勝。秦軍奪取丹陽、漢中之地,並置漢中為郡。楚國再戰再敗,八萬甲士被殺,列侯、執圭等七十餘名官員被俘。
楚王又征發國內全部兵力,再次襲擊秦國,在藍田決戰,楚軍再次大敗。
韓、魏等見楚國危困,趁機襲擊楚國,直達鄧城。楚軍回救,並割讓兩座城池,以向秦國求和。韓、魏見楚師回援,於是撤軍。
楚懷王痛定思痛,甚覺無顏麵對陳軫,隻得重新啟用屈原,出使齊國,再締聯盟。
秦惠文王更元十四年,秦國欲得黔中,遣使要挾楚國,說以武關以外土地交換。
楚懷王對秦使說道:不需交換土地,隻求得到張儀,情願獻出黔中!
秦使還報,惠文王自然當作氣話,沉吟不語。張儀聞此,主動請求前往楚國。
秦惠王:楚王惱恨先生背棄商於之諾,存心報複,先生何自尋死地耶
張儀:秦強楚弱,楚王豈敢斬殺秦國之相且臣與其大夫靳尚交厚,靳尚又得楚國夫人鄭袖之寵,而楚王又全聽鄭袖,此行必無虞也。如殺我而得黔中,亦臣之願。
秦王聞此,遂許張儀出使楚國。
楚懷王一見張儀,即命拿下,先行監禁,必要殺以泄憤。
楚大夫靳尚已得張儀重賄,遂入宮來見鄭袖:夫人可知,將被大王鄙棄乎
鄭袖驚問:卻是為何
靳尚:秦王鐘愛張儀,欲釋其囚,將用上庸六縣賂楚,並獻美女以嫁楚王,舞伎以作陪嫁。秦國美女入楚,必受寵愛,夫人不被鄙棄而何
鄭袖:如此怎好
靳尚:若使大王釋放張儀,則秦女不必入楚矣。
鄭袖深以為然。當夜楚懷王還於內宮,鄭袖置酒相待,殷勤侍候。
懷王:愛妃今日舉動,異於往日,卻是為何
鄭袖:妾聞臣為其主,各自效力,則張儀何罪,被大王怒而囚之
懷王:其先以詭計,絕我與齊國之盟;今又欲詐取我黔中,故必殺之。卿其休問。
鄭袖:今黔中之地未交,秦王即派張儀來至,是尊重大王至極也。大王不回秦國之禮,卻殺其使,秦王必怒而出兵攻楚,諸侯亦不以楚為然。大王必殺張儀,妾請許我母子移居江南,免被秦國欺淩屠戮!
楚懷王前思後想,信以為然,於是立命赦免張儀,厚待如昔。
張儀趁機勸道:若大王自今而後斷其合縱,臣可立誓為證,奏請秦王不要大王黔中之地,更請秦、楚兩國各派太子交質;並將秦國貴女入侍大王,永結兄弟鄰邦。
楚懷王聞說可以不割黔中,便欲答應。
左徒屈原出班諫道:前次大王被張儀欺騙,今又弄舌搬口,是欺我楚國無人耶!請大王以鼎鑊煮之,絕此縱橫之士!
張儀聽罷,冷笑不語。
楚懷王猶豫半晌,終究被眼前小利所趨,便道:若釋張儀,可保黔中,此誠美事。孤已許秦王,今又背盟,是為不祥。
於是叱退屈原,最終答應張儀建議,背離當初合縱之約,轉與秦國結盟。楚國身為縱長,竟帶頭盟秦,蘇秦及公孫衍合縱之謀,至此便告瓦解。
張儀得意非凡,就此告彆楚王,轉赴韓國,遊說韓宣惠王。其說辭略雲:
韓國地勢險惡,大王不附秦國,秦則占據宜陽,截斷上黨,再東取成皋、滎陽。如此鴻台之宮、桑林之苑,不屬大王所有矣。植禍以求福報,計慮粗淺,與秦結怨,欲求國家不亡,未之聞也。為大王計,不如結秦。秦欲削楚,而韓為楚鄰,削之易也。大王事秦攻楚,秦王必喜。攻楚以增韓土,又轉移禍患,更取悅秦國。尚有何策,善於此者
韓宣惠王甚以為然,聽從其議,亦與秦國結盟。
張儀一舉聯楚盟韓,凱旋回秦,還奏秦王。
秦王大喜若狂,當眾卿之麵激讚道:鬼穀門下,果有移山倒海之能,身懷鬼神莫測之機。張相隻需三寸不爛之舌,可勝十萬之兵,能不信乎
於是當場賜以五座城邑,並封張儀為武信君,使其東遊,再去遊說齊國。
此時齊宣王已薨,齊湣王在位。張儀奉命,遂單車往赴臨淄,來說湣王。其辭曰:
天下至強,不過齊國。興旺發達、富足安樂。然替大王謀劃合縱者,都為目前之歡,不顧國之遠利。今秦、楚兩國為盟,韓獻宜陽,魏獻河外,趙拜秦王於澠池,割讓河間。若大王不事秦國,則秦王必驅韓、魏攻齊之南;趙渡清河,直指博關、臨菑,旵即墨不複為大王所有矣。戰事起時,王即使欲事秦國,亦不可能。望大王仔細考慮,謹慎應之。
齊湣王道:齊國僻處東海,不曾聞遠利之道。先生金玉良言,寡人焉敢不聽!
便與秦國訂立盟約。張儀離齊至趙,又說趙武靈王:
秦約齊、韓、魏軍,將攻趙國。臣不敢隱瞞實情,且私為大王善計,莫如與秦王會於澠池,當麵為約。臣則奏請我王,求其按兵不動,暫緩進兵。
趙武靈王允諾,張儀告辭而去,又至燕國,遊說燕昭王道:大王最親之國,莫過於趙。趙襄子凶暴乖張,六親不認,以大王聰智,尚謂趙國可親乎趙國兩次圍困燕都劫持大王,王割十城伏罪認錯,此莫大恥辱也。今趙國已獻河間事秦,大王若不事秦國,則秦國將發兵直下雲中、九原,更驅趙國攻燕,則易水、長城,不再為大王所有矣。王其慎思!
燕昭王答道:寡人蠻夷之徒,身處荒遠;敝國卿士雖皆大漢,亦如嬰兒,言不足聽。承蒙貴客教誨,我願西麵事秦,並獻恒山五城。
張儀以其舌戰之功,大獲全勝,由是返秦。還未走到鹹陽,便聞秦惠文王去世消息。
周赧王四年,秦惠文王薨逝,葬於鹹陽北原,終年四十六歲,在位二十八年。
惠文王既薨,武王即位。張儀返秦,乃說秦武王道:臣為王計,一旦東方有變,我可多得諸侯割地。齊王因甚惡臣,臣願乞此身以之大梁,則齊必伐梁。齊、梁交兵而不能驟解,大王便可趁間伐韓,就而東入三川,挾周天子,案其圖籍,此王霸之業也。
秦武王許之,於是張儀解除秦國相職,前往大梁。魏王喜其來投,任為國相。
齊王果伐大梁,魏王大恐。張儀奏道:大王勿以為患,臣請令齊罷兵。
乃使舍人至楚,借楚使之口,往說齊王:張儀至梁,是與秦王同謀,欲齊、梁相攻,而秦取三川。今大王以疲罷之兵而伐興盛之國,以使秦王愈加信任張儀,中其計也。
齊王大悟,乃解兵還師。張儀相魏一歲有餘,病卒於大梁,落得壽終正寢。
孟子聞此,論其鬼穀門諸弟子曰:張儀、公孫衍,豈不大丈夫哉!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熄。是惡足以為大丈夫哉君子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正道,得誌則與民由之,不得誌則獨行其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詘,是之謂大丈夫。
秦王聞說張儀之死,悲不能勝,乃設壇遙祭,為其輟朝三日。
蜀侯輝及輔相陳莊謀反,秦武王使甘茂為將,率兵伐蜀,平滅叛亂,誅殺陳莊。
甘茂出於姬姓甘氏,下蔡人。曾學習諸子百家學說,又拜張儀為師,學習鬼穀兵法。此番平定蜀地,秦武王便命甘茂為左相,樗裡子為右相,分掌軍政大權。
秦武王對甘茂說道:寡人有願,欲乘帷幔之車,過三川以望周都,死且瞑目。
甘茂:臣請為大王了此心願。
秦武王:卿如何助我了此心願
甘茂:臣請與魏國相約攻韓,以此打開東向通道。則大王朝周之願,必可達成!
秦武王遂應其請,派甘茂與魏王聯手,帶兵攻打宜陽。激戰半年,斬首六萬,拿下宜陽,韓襄王派國相公仲侈到秦國講和。甘茂由是一戰成名,時謂戰國名將。
韓國既降,東向洛陽之途暢通,秦武王果然達成心願,由此帶兵朝周,借機炫耀秦國實力。周王賜以胙肉,封秦為諸侯之伯。秦武王得意忘形,辭王下殿,來至午門之外,遊目四顧,忽然瞥見九隻千斤大鼎,橫排一溜,巍峨壯觀。
秦武王:此為何物,如此龐大
侍臣:禹之九鼎也,以象天下九州。
秦武王:各有多重
侍臣:以豫州之鼎最重,近二千斤;餘者八州之鼎,各重千斤。
秦武王:我秦國位屬雍州,且待寡人將其搬回,以鎮秦都,有何不可
侍臣:是須八名力士,方可抬起;若搬運上船,跋山涉水,實不能也。
秦武王:千斤之鼎,何需八人扛抬隻我一人,便可將其抱回也。
眾人聽罷,以為戲言,齊都哄笑不止。秦武王見眾人不信,不由大怒,於是激發野性,大步上前,來至雍州之鼎前麵,繞行三匝,查看落手之處。
侍臣:大王不可,恐觸天神之怒。
秦武王興致正高,哪去理他於是蹲步下腰,運起平生之力,吐氣開聲,兩手將鼎環抱,往上托舉。隻聽嘎嘎連聲,那巨鼎四足離地,被秦武王慢慢托至胸腹。
此時周王已步出大殿,立在廊下,望見此景,及眾卿無不大駭。
秦武王感覺其鼎沉重,正待放下,忽覺眾人眼神有異,順其目光看去,見周天子與眾卿立於廊下,正自發呆。武王為在天子麵前顯示自己神力,將牙一咬,突然發力,往上挺舉。
隻聽哢嚓一聲,腰帶已然崩斷,巨鼎隨之落地。
同時複聽一聲慘叫,秦武王脛骨已被鼎足砸斷,昏死過去。
眾隨從大驚,七手八腳,將秦武王抬至館驛,當夜便即一命嗚呼。
侍臣歎息,小聲咕噥道:我說必觸天神之怒,猶且不信;未料天神暴怒,報應恁快!
消息傳至秦國,臣民大悲。武王無子,但有異母弟公子稷,時在燕國為質。
趙武靈王說秦王暴亡,以為天賜良機,急派代相趙固,帶兵前赴燕國,將公子稷護送至秦,奪取王位,是為秦昭王。
秦昭王得以繼位,自然對趙武靈王感激涕零,於是主動遣使赴趙,與之結為盟友。趙國由此消除來自西方強大軍事壓力,消除最大心腹之患。
公元前306年,趙武靈王二十年。
齊國孟嘗君為相,與客卿蘇秦共同策劃合縱攻秦,謀與楚國聯合;
秦昭王新立,母為楚人,楚懷王複與秦國結盟;
魏、韓兩國又與齊國聯合,向楚、秦發動合縱之戰;
此後未久,又形成秦、趙、宋聯盟,與齊、韓、魏對峙局勢。於是東、西兩方勢均力敵,以齊、秦為首,雙方都疲於爭霸之戰。燕國因齊軍入侵,以致國力大衰。
趙武靈王以為良機難得,遂至邊境九門,並遣大夫李疵,前往觀察中山虛實。
李疵奉命前往,數日後回報趙王:中山可伐也。我不亟伐,將後於燕。
趙武靈王遂於信宮大會群臣,共商攻伐中山國大事。商議五日意決,遂發舉國之兵北攻中山,勢如破竹,直抵房子(今河北高邑)。
燕昭王聞報,亦乘機揮軍南下,入侵中山。
中山國之師皆由胡人組成,個個英勇善戰,且都乘輕騎快馬,不以戰車為陣。因而機動靈活,全力拚殺,大敗趙軍於房子;並乘勝追擊,占領趙國鄗邑(今河北柏鄉)。
其後又揮師北上,打敗入侵燕軍,殺死其統軍大將。
趙武靈王不甘失敗,前往代國,複向北行至無窮,西至黃河,登黃華山,以馬鞭指畫,對眾卿道:胡地中山,吾必有之!
由是返國,謀畫胡服騎射。
趙武靈王下令,自即日起,君臣皆改穿胡服,並且親著胡服登朝,樓緩、肥義從之。
然而眾卿皆都不欲易服,公子成作為眾卿之首,帶頭抵製,乾脆稱疾不朝。
趙王親至公子成府宅,虛心下氣勸道:家聽於親,國聽與君。今寡人作教易服,而公叔不服,恐天下議之也。製國有常,利民為本;從政有經,令行為上。明德先論於賤,而從政先信於貴,故願慕公叔之義,以成胡服之功。
公子成再拜稽首:臣聞中國者,聖賢之所教,禮樂之所用,遠方之所觀赴,蠻夷之所則效也。今王舍此而襲遠方之服,變古之道,逆人之心,臣願大王熟圖之也!
趙王:吾國東有齊、中山,北有燕、東胡,西有樓煩、秦、韓。今無騎射之備,則何以守之哉先時中山負齊之強兵,侵暴吾地,係累吾民,引水圍鄗;微社稷之神靈,則鄗幾於不守也,先君醜之。故寡人變服騎射,欲以備四境之難,更報中山之怨。而叔執中國之俗,惡變服之名,以忘鄗事之醜,非寡人之所望也。
公子成終被說服,由此聽命,明日胡服而朝。趙武靈王大喜,於是始出胡服令,命全**民皆換胡服,放棄戰車,轉而習練騎射之術。
練習胡服騎射經年,趙武靈王率軍再出,兵伐中山,抵達寧葭(今河北石家莊)。又向西攻取林胡,軍鋒抵達榆中(今內蒙古東勝),林胡王獻馬求和。為防止列國乾預,趙王又派樓緩至秦,仇液至韓,王賁至楚,富丁至魏,趙爵至齊,進行外交。
二十一年,趙武靈王再以二十萬之眾,攻伐中山。命曰:
兵分二路。本王總領南路之軍,分為三支,以趙袑統領右軍,許鈞統領左軍,趙章統領中軍,向中山國腹地出擊;北路軍由牛翦統率,皆為騎兵軍團,趙希為先鋒,統率胡、代兵馬。又命趙與率小股騎兵,前往陘縣,騷擾中山國後方。
一聲令下,三軍齊發。北路軍牛翦先至,與中山胡師會戰於曲陽,攻取丹丘、華陽與鴟之塞。趙武靈王總領南路軍隊,取鄗城、石邑、封龍、東垣。
中山國連戰不勝,失去三分之一國土,迫於無奈,隻好割讓四邑求和。趙國因一時無法控製中山國腹地諸邑,應其求和之請,乃取四邑撤軍。
三年之後,趙武靈王再伐中山,複獲大勝;又二年,進攻中山國都靈壽,中山王逃往齊國。又次年,攻取扶柳,中山國幾乎被滅,中山王死在齊國。(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