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外,激戰正酣。
溫嶠失了南寨,水戰複又失利,正在營中納悶。
門軍入報:稟將軍,營外有一將引五千兵來投,自稱是破虜將軍王育。
溫嶠聞報大喜,急親自迎出營外,見營外一條大漢,手執點鋼槍,正自立馬相候。
溫嶠張開雙手迎之,大笑道:伯春此來,則必勝蘇峻無疑。
王育見溫嶠親迎,急下馬拜倒於地:聞將軍小受蹉跌,末將故此星夜來助,路上耽擱了行程,援救未及,尚望將軍寬宥。
溫嶠哈哈大笑,急攜手進營,置酒相待,愁眉頓掃。
字幕:王育,字伯春,京兆人氏。
鏡頭閃回,敘述王育來曆。
王育年少孤貧,為人作傭牧羊,以養老母。每過學塾之時,聽到屋內傳來朗朗書聲,則必欷噓流涕,自恨不能與常人家孩子一般讀書。
牧羊時稍有閒暇,王育便即折蒲學書,孜孜不倦。由於過於專心,忘記時間,以致亡失其所放之羊。於是萬般無奈,將鬻己身,以償主家之羊。
時有同郡名士許子章,被其求學之誌所感,遂主動出錢代其償羊,並給衣食,使與己子同學。王育遂能博通經史,及長大成人,身長八尺餘,須長三尺,容貌絕異,音聲動人。
許子章以兄女妻之,為其另立彆宅,並分給資業,王育受之,並無愧色。
太守杜宣聞其清名,命為主簿。又遷武陽令,治下盜賊不發,升為並州督護,後征討四方屢立戰功,朝廷使為破虜將軍。
閃回結束。王育聞說蘇峻作逆,溫嶠奉檄討賊,故此不請自來,率軍五千軍來助。
溫嶠早知王育大名,今見引兵來援,由此請入帳中設酒相待,令為前部先鋒。
鏡頭轉換,按下溫嶠一路,再說桓彝一路。
蘇峻使大將韓晃率兵來攻宣城,桓彝不敵,引軍進屯涇縣,朝夕憂慮,寢食俱廢。
長史裨惠勸道:蘇峻勢大,朝廷猶不能製之。將軍憑一座孤城,焉能與之相抗?不如使人前往下書,佯作議和,以紓交至之禍,先保滿城軍民。
桓彝怒道:我深受國恩,義在致死,焉能忍垢蒙羞,與叛賊以私書相通!如其不濟,此乃命也,公其勿勸。
於是振衣而起,遣副將俞縱以三千軍出屯蘭石,以拒蘇軍。
韓晃驅兵大進,正逢俞縱前來迎敵,兩軍對圓。二將各親自出戰,鬥有二十餘合,俞縱不支,敗回蘭石城中。韓晃初至不知地理,不敢強攻,遂據城下紮營,形勢緊逼。
諸將勸諫俞縱:韓晃兵勢正銳,蘭石彈丸之城,未可堅守,不如退回宣城。
俞縱以佩刀斫案,叫道:某向受桓侯大恩,今正當還報之時也;某不負桓侯,猶如桓侯不負朝廷。若再有聲言退兵者,定斬不饒。
諸將無言,各自打點退路。
次日破曉,朝霞滿天。城外鼓號大起,韓晃複引兵前來搦戰,兵臨城下,將至壕邊。
俞縱下令大開城門,引兵奮勇而出。兩馬相交,複與韓晃大戰五十餘合,終究力怯不勝,被韓晃一刀斬於馬下,為國捐軀。
韓晃奪了蘭石,馬不停蹄,又複來攻宣城。
桓彝見賊勢太盛,急調城內軍民堅守,並不出戰。
韓晃儘力攻打宣城不下,竟相持終歲,不能前進一步。桓彝堅守卒歲,內無糧草,外無救兵,軍民食儘,開始慌亂。韓晃探知城內備細,大驅人馬攻城,城上軍士無食少力,終至城陷,桓彝堅執不走,遂為韓晃所執,拒不投降,終至被殺。
城破之前,桓彝妻劉氏攜帶二子桓溫、桓衝,一家五口逃走至外公娘家,得免其難。
鏡頭轉換,按下桓彝一路,複說三吳東路。
韓晃攻打宣城之時,蘇峻另派**、管商、弘徽等人進攻東路,以取三吳。
數戰之後,**擊敗庾冰與顧揚,縱兵大掠吳郡。顧眾與虞潭亦被管商擊敗,分守吳興及柴辟。虞潭再敗於吳興,無奈將郡治東遷,餘杭及武康都被蘇峻叛軍搶掠一空。
虞潭再派督護沈伊往吳縣迎敵,再次敗於管商。
由此蘇峻叛軍兵勢大勝,勤王各路官軍無不為之氣沮。
東路軍敗訊傳來,西路軍盟主陶侃認為蘇峻兵強難以爭鋒,於是準備持久以戰,遂命郗鑒、郭默還駐京口,築建大業、曲阿、庱亭三壘,以分散蘇峻軍力。
桓宣部將毛寶在東關與祖約作戰,攻破合肥戍營,西線複現僵持局麵。
勤王盟軍久戰不利,與叛軍相持至第三個年頭,陷於困境。
便在此時,轉機出現。當時祖約軍在江淮一帶與朝廷盟軍相持,因久戰無功,部下諸將遂生異誌,暗中勾結後趙,欲引趙兵南下,以圖富貴。
後趙皇帝石勒得到密信,遂派石聰、石堪引軍二萬濟淮,進攻壽春。
祖約毫無防備,被後趙軍與部將裡應外合擊敗,隻得領其家屬逃奔曆陽。
趙軍大獲全勝之後,不思繼續進取,虜脅壽春二萬餘戶北歸。
祖約兵敗消息傳至建康,王導、溫嶠、庾亮等人喜不自勝。蘇峻心腹路永、匡術、賈寧等人卻是大懼,遂勸蘇峻儘誅朝中大臣,改立腹心朝班。
蘇峻敬重王導,不肯接受此議,路永等因而對蘇峻離心。
王導見有機可乘,便派參軍袁耽誘使路永歸順,欲圖救出成帝,投奔勤王聯軍,但因蘇峻守備森嚴,計劃失敗。王導遂帶二子與路永逃出京城,前至白石來投溫嶠。
討伐聯軍與叛軍再次相持不下,蘇峻分遣諸將四出攻掠,士民群情恐懼。
相持既久,溫嶠兵糧食儘,修書遣使向陶侃借糧。
陶侃見書不滿,對來使發怒道:溫公屢戰失機,糧草又儘,則焉可決其勝負?今我雖有糧草,需留應自家軍馬,若不敷使用時,卻又更向誰借?既是瘐公糧儘,則不如罷兵,我自引兵退回荊州,解散聯軍,任溫公自為可也。
信使見陶公無故發怒,於是大驚,急來報知溫嶠:陶公不願借糧,且欲獨自退兵。若果如此,則朝廷大事去矣!
溫嶠聞說大驚,親自來見陶侃:凡師克在和,古之善教。昔漢光武濟於昆陽之戰,曹孟德終拔官渡者,非但以寡勝眾,且仗義故也。蘇峻與祖約皆乃豎子,凶逆滔天,何憂不滅?仁公奈何舍垂立大功,輕言退棄!且今天子幽逼,社稷危殆,乃我等臣子肝腦塗地之時也。溫某與仁公儘受國恩,事若克濟,則臣主俱存,如其不捷,當碎身以報先帝!今之事勢,義無旋踵,譬如騎虎,安可中途而下哉?公若違眾西返,則天下義旗,當回指明公矣!
陶侃聽了,便有回轉之意,但尚怒氣不息。
先鋒毛寶借機勸道:軍政大事,有進無退。今日之事,原非隻是嚴整三軍,以示眾必死而已。討叛諸公退無所據,終至滅亡。某請借五千精兵,去斷賊兵資糧,歸報將軍。若不能立見效益,則任明公自退,人心便不複恨公。
陶侃見有台階可下,乃令分糧五萬石給溫嶠;又派兵五千,隨毛寶去斷蘇軍糧道。毛寶探知蘇峻糧草皆積於句容和湖孰,於是引軍潛至彼處,縱火焚之而回。
蘇峻軍糧被焚大慌,尋思利於速戰,遂急派韓晃、**出兵,往攻大業堡壘。
韓晃等率軍圍攻大業,先斷其水源,壘中眾人被逼飲用糞尿求生。守將郭默畏懼,於是偷偷出走,隻留少數兵馬守衛。郗鑒部將聞說大業壘被攻,無不驚慌。
參軍曹納進言:大業失守,賊兵即刻至京,我等危矣。請將軍還兵廣陵,以俟後舉。
郗鑒大怒,欲以惑亂軍心之罪,當眾斬殺曹納。
曹納大懼,久跪哀告,郗鑒方才饒恕,並宣於眾人:今後再言退兵者,定殺不饒!
於是眾心一致,固守京口,決意死戰。郗鑒穩住軍心,又修書遣人呈送陶侃,請其分兵往救大業。陶侃見書,欣然許之,遂欲派將,分兵去救。
長史殷羨諫道:明公不可分兵。
陶侃:卻是何故?
殷羨:我兵皆乃水軍,不習步戰。若依愚計,明公不如引軍急攻石頭城,則蘇峻必抽回其攻大業之兵還救,大業之圍自解——此乃圍魏救趙之計也。
陶侃連稱妙策,欣然從之,於是親自率領二萬水軍東進,來攻打石頭城。
庾亮、溫嶠見陶侃舉兵攻向石頭,亦引步軍一萬自白石壘出,攻打蘇峻旱寨。
蘇峻聞報庾、溫前來,親領八千人出迎;又遣子蘇碩和部將匡孝,進擊陶侃部將趙胤。二人領命,驅兵而進,前方正逢趙胤率眾鼓勇而來。
蘇碩見到趙胤,分外眼紅,揮令匡孝出戰。大戰二十餘合,趙胤不敵,回身便敗。
匡孝揮軍在後掩殺,蘇碩急令人報捷父親,說前軍首戰得勝。
當時蘇峻在大帳飲酒酣醉,聞報跨馬出營觀戰。見趙胤敗走,大笑道:獨匡孝能破賊,我豈反而不如彼邪!
於是縱馬疾進,隻領數騎殺進敵陣。隻因酒醉,三次衝突而不得入,敵軍矢發如雨,數騎部從儘失。
蘇峻見不是頭路,撥馬急回,至白木陂時馬蹄被荊石陷住,至於顛躓,將其掀翻在地。
陶侃部將彭世及李千引眾追至,回顧眾軍下令:皆以手中長矛,投擲此賊。
眾軍聽罷一齊揮手力擲,矛發如雨,將蘇峻釘在荊棘叢中,攢射成為刺蝟一般。
彭世及李千碎割蘇峻屍身,持其首級來見陶侃,號令營門。
蘇峻散敗之軍回營,哭報主公被殺禍事。副將司馬讓等大哭一場,遂擁立蘇峻之弟蘇逸為主,傳令各部軍馬閉城自守。
當時叛軍勢力猶強,溫嶠乃創製行台,設壇場,遣使布告遠近,檄令凡晉室故吏二千石以下者皆令前來祭台,誓師共討石頭城。
於是至者雲集,皆願聽令死戰。
鏡頭轉換,按下東晉平叛未休,回頭再表江北之事。
建興十五年。前涼王張駿自去前趙官爵,複稱大將軍、涼州牧,宣布效忠晉室。
同年,驅逐戊已校尉趙貞,在其地設置高昌郡,又將高昌郡與敦煌、晉昌,西域都護、戊已校尉、玉門大護軍三郡三營組成沙州,並與涼、河二州合為三州,自為涼州都督。
至此張氏統攝三州之地,自成一國,正式宣布獨立割據,便為前涼最為鼎盛時代。
畫外音:是年在中國域內,共有東晉、後趙、前涼、成漢、前趙、仇池楊氏六個獨立政權;另有附庸晉室的幾個獨立政權,皆為鮮卑族人所建,分彆乃是遼東慕容鮮卑、遼西段氏鮮卑、宇文鮮卑;漠北拓跋鮮卑代國,隴右之吐穀渾鮮卑。
此時張駿自覺舉全州之力,已經可以與前趙相抗,於是即遣竇濤、張閬、辛岩、宋輯等四將,率軍數萬,聯合韓璞攻掠前趙秦州諸郡。
前**陽王劉胤聞報涼王來伐,將兵抵敵,駐屯狄道,與韓璞、辛岩相持七十餘日。
當年十月,劉胤先擊破辛岩,隨即大敗韓璞,並乘勢進攻,拔取前涼黃河南岸令居、振武等地。張閬、辛晏率眾投降,張駿於是儘失涼州河南之地。
韓璞全軍崩潰,死者兩萬多人,儘失河南之地,遂自縛雙手歸來請罪,泣拜於闕下。
涼王張駿急命平身,溫言說道:此乃孤之罪也,將軍有何恥辱!
韓璞感激涕零,自此對張氏愈加忠心,與部下諸將便為朝中死士。
劉胤連戰皆捷,乘勝追擊渡過黃河,攻陷令支,占據振武,河西大為震恐。張駿遂派皇甫該抵禦趙兵,複在境內施行大赦,以贖己罪。後聞劉曜向東征討石生,長安空虛,張駿便以田獵之名閱兵練武,將襲秦、雍,以報兵敗之仇。
理曹郎中索詢諫道:趙主劉曜雖然東征,劉胤尚留守河西,若依氐、羌輕騎抵禦,勝負難以逆料;若趙主再西來拒戰,我將危矣。近年戰亂頻繁,兵馬掠都,外有饑弱之民,內財耗空,此豈殿下所謂愛民如子哉?
張駿聞諫,低頭說道:卿儘忠言規勸,深合孤願。
敬以羊酒,遂罷東征,專務生產耕牧,與民休息,國力得又漸盛。西域諸國紛紛來朝,進獻汗血馬、火浣布、摯牛、孔雀、大象,以及各種珠寶珍奇二百多種。
便在此時,西域長史李柏入報:戊已校尉趙貞複起,為亂隴西甘涼,臣請發兵擊之。
張駿準奏,派兵前往。未料很快邊報傳來:我軍反被趙貞擊敗,軍馬損折甚眾。
諫官請誅李柏,以謝陣亡將士家屬。
張駿說道:孤謂漢武帝誅殺王恢,不如秦穆公赦免孟明。可免其死,專論失誤之罪。
李柏涕泣謝恩,眾臣群心悅服。
張駿在新鄉閱兵,狩獵於北麵山野,順勢征伐軻沒虜,將其擊敗。群僚勸進為涼王,依魏武帝曹操、晉文帝司馬昭舊例,張駿雖然不從,然而境內之民皆稱為涼王。
百官又奏請冊立世子,張駿從之,立子張重華為世子。
當時因關中道路不通,張駿遂派治中從事張淳向成漢稱臣,請求借路蜀中,呈送表章到京城建康。張淳博學多才,雄於舌辯,領命前往成都,來見漢主,呈上涼主國書。
鏡頭轉換,西川成都。
成漢武帝李雄見涼州主動請降,不由大喜,於是便問張淳:涼州之主意誌如何?
張淳早知李雄與南氐楊初有仇,於是借此勸諫:南氐楊氏無理,屢為邊患,陛下若欲征之,我主願為北藩接應。兩國合力,則可席卷三秦,東靖許洛,掃平燕趙,迎二帝靈柩於平陽,還晉天子歸洛邑。此霸主之舉,千載一時之機也。我主所以不遠萬裡,遣下臣冒危前來投誠,是因陛下義名遠揚,必能同情我主為晉室效力也。天下大善相同,請陛下思之。
李雄以為是離間之計,心中不悅,佯作稱善,卻欲將張淳棄於東峽,令野獸食之。
成漢朝臣橋讚獲知主公心思,秘將此事告知張淳,請其早為防備。
張淳於是求見李雄,再下說辭:我主確因陛下能戮力於王室,全人美節,故命臣萬裡為使,遠涉不毛,前來奉獻。陛下若果欲殺臣,當公行於市,宣之於眾,謂涼州不忘舊義,借路通使晉帝以表忠誠,其主聖臣明,我故殺之,以使威名遠揚,天下畏懼。若密殺臣於江中,則威刑不能顯,何足聲揚功業,示於天下哉?
李雄故作大驚:哪有此事!孤實欲將釋先生歸於河西。
司隸校尉景騫上前進言:張淳乃世之壯士,陛下應將其留於蜀中任職。
李雄說道:壯士何能被他人留用?今姑釋其歸。
於是贈以厚禮,送張淳回去。
張淳回報張駿:成漢天子肯予借道通表。
涼王聞報大喜:既是如此,卿可招募士卒,護送表章自巴蜀前至建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