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不都是被逼的,我要是能象你鞏老板有錢有勢,我也能拉泡硬屎嘞!人要臉,樹要皮,我也想體麵站到人前,可我這不是麵條上供,底子虛軟嘛!我甚至也想續個弦!”
“你拉倒吧,你就是這慫樣,活得沒皮沒臉,還找一大堆借口,你贏了!吃不著五穀,卻想六味,不怕貪多嚼不爛,噎死你!這劉貴紅剛走,你就……”頭搖得如波浪鼓。
“要真是那樣:雙眼一閉,我啥也不愁了!天地老大,我老二!”
北震聲在太陽未出之前,已經象隻動作敏捷的青蛙,伏在一叢茅竹後,竹葉上的露水半天滴一滴在手上,脊背上,也似蜻蜓點水,一動不動,雙眼緊盯著遠方的草叢,隻有微風吹過來時,才會有沙沙聲,對麵就是剪子梁,縱與橫交錯兩麵斜坡,長滿了疾針棘藜,如鋸封路,幾縷水絲,從上墜落飄逸,空靈的陽光穿過水簾,稀釋的陽光,溶解於水,那兒明豔得象彩簾,大自然如此鬼斧神工,讓有心人歎為觀止。
紅色的狐狸,以其潔淨空靈而離群索居,在動物界鶴立雞群,群居在一些險要位置,人不能攀,猴不能爬無限風光之地,這也是紅狐狸捉之不易,殺之更難的原因。
幾簾算不上瀑布的水流,從高空飄逸而下,落入剪子口下的剪子池,氣若遊絲,若如吹塤,悶悶地,象從喉嚨裡噴出,又彈落回來,剪子池就象是缸壇甏甕,杵在那兒,專接這上上之水,剪子口屬剪子“後山”,有左右兩麵環水,因之,上剪子梁,自古隻有一條道,剪子梁得天獨厚。
鞏德明占據了易守難攻的地勢,所以劉新軍幾次強攻,除了損兵折將,就隻有唉歎的份,這支拚湊起來的雜牌軍,既沒有重武器,糧餉也不足,且軍紀渙散,誰還有心思打仗,槍聲參差不齊,沈的本家大爺家,叫沈澤明,做的是絲綢布匹生意,除了平時走洲過縣去銷售外,在焦原鎮和龍澤縣都有自己的店鋪,可以這麼說:沈家這次是損失慘重,說不上傷筋動骨,要恢複原狀,沒有個一年半載紮實苦乾是不行的,好在沈澤明不在家,他們家大多生意都在外頭。
“大哥,什麼地方槍響?”胡麻子昨夜雖對鞏德明一肚子怨氣,這會兒卻精神抖擻立在鞏的麵前,沈的女兒沈茹珍實在是秀色可餐、鮮嫩可口,怎麼看都似熟透的葡萄,咬一口,鮮豔的汁水,濺到心肺,想想,哈拉子就流出了嘴,半夜想這事,一直想到雞叫三遍,想象著沈茹珍正千嬌百媚在自己身下,自己象野獸一樣撲上撲下,直到一股濁流,從他粗壯的塵根下,噴射而出,這才惡心地找些破衣服,擦了,然後象牲口一樣哼哼幾聲,睡去。要不是鞏德明阻攔,瑟縮發抖的沈茹珍就是身下之物。
“方向在後山方向!”
“後山?哪隻豬會這樣笨?又不是鳥,要飛上來?”
“去看一下!”
“是!”走出鞏德明住處,上了一道梁,胡麻子哈欠連邊,在日漸稠厚的陽光裡,露珠劈叭滴出聲來,崖口風漸大,一眼望去,歡騰奔流的北門河一部儘收眼底,蒼蒼茫茫的嶺嶺村村,被日漸濃密的綠草青樹點綴,凹凸不平有了層次,蒼鷹禿鷲時不時掠過,天地靜謐,是不是聽錯了?
“四當家的,這大早你不睡覺,跑出來乾什麼?害得我拉屎都拉不好!”有人從幾棵大竹子後麵拎著褲子走出來,腳下鞋底可能踩了自己拉的屎,屎上氣若遊絲冒著氣,頭發蓬亂,眼屎一大坨一大坨掛在眼角。
胡麻子以前就這形象,自從跟了鞏德明,常常自慚形穢,漸漸地注意起自己形象了,隻要是外出,少不得整身行頭,並且把雜亂的頭發梳理一番,三十歲的胡麻子,這會兒才覺得自己活出個人樣來。看見鄭一東,就想起以前的自己,不覺皺起眉:“你就不能找個避人的地方?惡不惡心?自己拉下的屎非要踩在腳上?光榮是不是?”
鄭一東擓擓頭,傻傻地笑:“四當家的,平時這後山,連隻鳥都沒有,誰知道今個兒撞上你了!”他不斷抖落下腳上的屎。
“聽見槍聲沒?”
“聽見,就一聲,我還以劉禿頭打來了,你聽這會兒,靜得放個屁都震耳朵,這一聲槍響,有些怪異,也不象是獵槍,獵槍它沒這響聲!”鄭一東欲往胡麻子跟前湊。
“把褲子拎上,滾一邊去!”胡麻子始終弄不明白:鞏德明這樣一個伶俐人物,從哪個旮旯裡,把這些歪瓜裂棗找出來,這些人除了咋咋呼呼,胡吃海喝,除了浪費糧食,能有什麼用?找得到吃,找不到地方拉,他雖不滿鞏德明這一明顯失策的做法,但礙於上麵有軍師宋年庚、狙擊手顧天成的威名,平時隻能裝聾作啞,宋、顧兩人,一文一武就象兩扇門,擠兌著胡麻子不舒服。他們是鞏德明的死黨。
立在虎跳崖邊上,聽得見山澗水聲潺潺,看得見水淋漓成道,墨斑雜踏,綠苔繡織,目光無法穿透山下密林,但他卻看見虎跳崖下,橫臥在草叢裡,熠熠生輝的那枚子彈殼,看得見馬蹄重疊踩出的梅花紋。
大廳裡,鞏德明早已梳洗乾淨利落高高坐在虎皮椅子,背後的板牆上,是一幅巨大的虎嘯圖,左邊第一個位置,坐著宋年庚,其人飽讀詩書,能謀善斷,麵無表情坐在那兒,聽彆人說,看彆人臉,一般情況下,不插言,城俯極深,他的旁邊就是胡麻子的位置,胡麻子喜歡竹筒倒豆子,但的意見通常沒人聽,除非他的想法和宋不謀而和,右邊第一個位置是顧天成,顧很沉穩,話總是說得半滿。
第13章:
1
“都說說這枚彈殼的可能性!”鞏德明把空彈殼在右手中上下翻轉:“是警告?還是威脅?我們咋天晚上,可都蒙著麵,按理說:不應當知道是我們乾的,沈澤明一家也沒這麼透亮的人,那會是什麼人乾的?他這是什麼個意思?挑釁?咱可不吃這一套呀?沈家人基本上沒怎麼反抗呀?整個事件,可以用兵不血刃來形容,這東西來得蹊蹺,除了劉麻子那些人,也沒人敢與咱作對!”
“大哥,我想看看那枚空彈殼!”顧天成是槍械上麵專家,這要求一點兒也不過分,鞏德明隨手一扔,他隨手一接,動作極其靈活,談槍論槍,誰也沒有他更有資格,更熟練,其槍法達到匪夷所思的地步,耳朵間一聳,哪怕是輕微一劃,他都捕捉到聲痕,靠這個,他彈無虛發。“這枚彈殼來自於TT33手槍,這種槍威力大,精準度高,簡單可靠,就這種槍,裝彈40發,就我們這種雞腳旮旯地,能有這種槍,實屬意外,能帶這種槍的人,恐怕是非富即貴!”
“故弄玄虛吧?一枚空彈殼,你能看出這麼多道道?”胡麻子一伸手,從顧天成手中幾乎是奪下空彈殼,眯縫眼睛往裡調線,黑咕隆咚什麼也看不見:“這裡麵什麼也看不見,你就吹吧?”胡麻子一向藏不住事,嘴快,往往說不到點子上,又土得象堵年久失修的牆,土得掉渣子,雖說這二年也想走時尚路線,但由於財政失控,難免會顧此失彼,雖說在剪子梁上大小是個頭目,每月有幾塊大洋供自己花銷,但駕不住他胡吃海喝,每個月還得有幾天到焦原鎮上找土門中女人折騰,要不然就坐臥不寧、六神無主,想女人成了一種病。除了吃飯,它成了最重要的事。
這麼一算下來,剩不下幾個大子,想要過上理想的日子,就變得難上加難,一些個人計劃總是一拖再拖,把可能拖死拖傷,拖成不可能。
“這個你不懂!”顧天成曆來不會象宋年庚圓滑,他總是一刀一個血痕,雖很傷人,但話不中聽,也不假。
“都說說這枚彈殼的可能!”鞏德明從胡麻子的手中,扯下彈殼,目光卻在宋年庚身上搜索,但宋喜形不於色,讓他無從判斷,多少有些失望。